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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个穿工装的男人包圆了。
“同志,俺是县钢铁厂的。”
他掏工作证时带出二两粮票,“明天能给咱食堂送五十个不?天冷师傅们懒得做饭。”
我攥着粮票还没开口,赵学军已经掏出皱巴巴的本子记地址:“晌午十二点,准到。”
收摊时雪又下起来了。
小静把饭盒捂在怀里数钱,小辫子上全是冰碴:“一毛,两毛……小妈!咱们挣了八块三!”
赵学军突然拽过我龟裂的手,从兜里摸出蛤蜊油。
铁盒子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
他蘸着膏体往我指缝里抹,低声道:“明天我剁馅。”
婆婆煮了红薯粥,蒸笼布上特意给我留了个包子。
“学军娶你时,我三天没合眼。”
她往我碗里夹咸菜,浑浊的眼里晃着水光,“今早瞧见他蹲院里傻笑,我这心才落地。”
西屋传来小舟教小静认数的声音,赵学军在灶台刷蒸笼。
他哼着走调的军歌,破窗纸漏进的风掀起衣角,露出一截劲瘦的腰。
我踢着雪沫子凑过去:“喂,早上多给的肥膘……”
他手一滑,葫芦瓢咕咚掉进锅里,溅起的水花烫得我直蹦。
“疼不疼?”
他抄起我的手指就往耳垂上按。
滚烫的呼吸扑在颈侧,我这才发现被他圈在了灶台跟前。
“你你你封建迷信!”我慌得口不择言。
“刘婶说的。”
他理直气壮,拇指摩挲着我发红的指尖,“管用就行。”
夜里数钱时,我发现搪瓷缸底下压着张字条。
赵学军狗爬似的字迹爬满纸角:“下月十八赶大集,给你买红围巾。”
我转头看炕上装睡的人,他睫毛颤得像是振翅的蛾。
3
腊月二十九晌午,我正往蒸笼里码包子,院门突然被踹得咣当响。
三弟杨文山裹着新棉猴挤进来,皮靴上的雪花甩得案板啪啪响:“姐,妈让我来拿钱!”
油光水滑的头发底下,一双吊梢眼直往钱匣子瞟。
“上回才给了三十。”
我攥紧沾着面粉的擀面杖,“三九天连口热水都不给爹娘送,要钱倒是勤快。”
他抬脚踹翻板凳,腌酸菜的瓦缸应声裂了条缝:“装什么孝子!当初要不是你嫁个二婚头,咱家早盖新房了!”
酸汤顺着裂缝往外滋,赵学军新给我打的枣木案板泡得发胀。
灶房帘子哗啦一掀,赵学军拎着劈柴斧大步跨进来。
他棉袄袖子卷到手肘,小臂青筋暴起,斧刃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杨春花现在姓赵。”
三弟缩着脖子往后退,鞋跟碾碎一地酸菜帮子:“你、你敢动手?我姐夫可是委员会……”
“委员会王干事上个月因为贪,进去了。”
赵学军斧头往案板上一剁,震得蒸笼盖直跳,“要报官?我送你去派出所唠唠彩礼钱哪来的。”
三弟脸色煞白,突然扯着嗓子干嚎:“姐!你就看着外人欺负亲弟弟?”
院外围满看热闹的邻居,母亲牛丽芬从人堆里扑进来坐地拍腿:“丧良心的哟!亲娘老子饿得啃树皮,闺女穿花褂子吃白面!”
她伸着手直戳我的鼻尖,“当年要不是我跪着求赵家,你能嫁来享福?”
赵学军突然拽过我的手腕,掀开棉袄的袖口。
青紫的掐痕在雪白的腕子上格外扎眼。
“腊月初八回门,春花拎着五斤白面两只鸡。”赵学军声音像淬了冰,“您抡着笤帚骂她没拿钱,这道伤,是您用顶门栓抽的。”
人群嗡地炸开锅。
“老杨家忒不是东西!”
“怪不得小赵媳妇整天愁眉苦脸……”
牛丽芬一骨碌爬起来要撕我领子,赵学军横身挡住,铁钳似的手攥住她的腕子:“妈,春花现在是我赵家的人。”
三弟趁乱摸向钱匣子,被小舟一瓢滚水浇在了手上。
半大小子举着烧火棍挡在妹妹身前,眼神凶得像狼崽子:“再碰小妈的东西,我剁了你的手!”
小静突然从棉袄里掏出个蓝皮本,脆生生喊:“姥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