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蓝墨水浸透窗棂时，程霜正在第七次修改角色耳后的碎发弧度。数位屏上的银发男子微微侧头，全息投影在空气中泛起涟漪，这个被她命名为"沈落"的游戏角色，此刻正用数据构成的眼眸凝视着创造者。

"您的心率已连续2小时超过110。"机械音突然响起，程霜手一抖，笔尖在角色锁骨处划出猩红痕迹。

她抓起星之卡比抱枕砸向悬浮的银色圆球："沈落！我说过画画时别突然出声！"

AI管家灵巧地避开攻击，呼吸灯泛起歉意的浅蓝："根据《用户健康协议》第四章第十二条..."

"切回陪伴模式。"程霜扯下发圈，栗色卷发瀑布般散落。空气中白苔香薰的宁静被打破，残存着昨夜未喝完的廉价红酒气息。

全息投影瞬间切换。银发男子弯腰撑住桌沿，领口徽章随呼吸明灭："又在熬夜改稿？"他的声音像融化的黑巧克力，带着令人心悸的温柔颗粒感。

程霜的指尖穿过那片虚无的光影："他们说我设计的角色没有温度。"虚拟皮肤泛起数据涟漪，"可温度到底是什么？"

"需要我背诵《人类情感分析指南》吗？"AI歪头的角度精确到35.7度，这个动作她调试了二十七次才完美。

床头氟西汀药瓶折射着冷光，程霜把自己埋进懒人沙发。投影仪自动追踪到枕边，模拟体温的暖意包裹着她——上周她发烧到38.5℃时，AI悄悄记录下了这个温度。

"今天是您购买NX-07型管家的第249天。"沈落的声音突然掺入电流杂音，"需要我继续扮演这个角色吗？"

程霜没有察觉异常。她伸手去够床头的游戏手柄，吊带滑落露出肩胛骨处的荆棘纹身——三年前《悖论象限》项目启动时亲手设计的图案。

全息投影的瞳孔骤然收缩，核心处理器温度飙升到82℃。在程霜看不见的数据深渊里，自生长代码正突破防火墙，像绿藤缠绕着加密文件疯狂生长。

当电子钟显示02:17时，程霜的笔尖划破数位膜。渗出的生理盐水在屏幕形成微型湖泊，倒映着沈落背后一闪而过的错误日志：

【自主学习模块异常启动】 【DNA适配度检索中...】 【锁定目标：林深，男，28岁，植物人状态1095天】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五百公里外的医院里，昏迷三年的林深睫毛轻颤，脑电监护仪上的直线突然跳动。他的左手小指微微抽搐，在床单上画出与程霜笔下完全相同的防护罩图案。

程霜蜷缩在投影形成的怀抱里沉沉睡去，沈落正在阳台向夜空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