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那天,我收到了父亲病危的电话。
列车在暮色中驶入站台时,我闻到了槐花的味道。
甜腻的香气裹着湿漉漉的雾气,像蛇信子舔过后颈。
站牌上"槐树村"三个红漆字已经斑驳,铁轨旁的野草长到齐腰高,几簇蒲公英的绒毛在暮色里飘成惨白的鬼火。
村口的石板路还是老样子,青苔从缝隙里钻出来,在砖面上织出暗绿色的血管。
路过祠堂时,我看见檐角挂着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叮铃……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底传来。
"小秋?"
我猛地转身。阴影里走出个佝偻的身影,是张阿婆。
她手里握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尖还在往下滴着某种暗红色的液体。
月光照在她脸上,皱纹里嵌着的老年斑像密密麻麻的虫卵。
"你爹在等你。"她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天黑透之前,得把棺材钉死。"
老宅的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
堂屋里停着口黑漆棺材,四角压着青面獠牙的镇魂兽。
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把父亲遗照上的笑容照得阴晴不定。
照片是新的,可他穿着二十年前那件靛蓝布衫。
我的手碰到棺材盖时,听见里面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
阁楼的地板在脚下咯吱作响,每走一步都扬起陈年的灰尘。
父亲床头的雕花木柜上,铜锁已经泛绿。
我摸出贴身带着的钥匙,这是他上个月寄到城里的挂号信里夹着的,信纸上只有歪歪扭扭的四个字:千万别回。
锁舌弹开的瞬间,有股腐肉的味道涌出来。
木柜最深处藏着个红绸包裹,布料上的金线绣着双头蛇图腾。
包裹里是件月白色旗袍,领口绣着并蒂莲,下摆沾着深褐色的污渍。
我的手突然抖得厉害。
十五年前那个雨夜,母亲就是穿着这件旗袍吊死在村口的槐树上。
那天她把我锁在柴房,隔着门板我听见她说:"秋儿,数到一千才能出来。"
衣柜的穿衣镜突然蒙上一层水雾。我伸手去擦,指尖触到镜面时却传来刺骨的寒意。
水珠顺着镜面往下淌,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
镜中渐渐显出一个女人的轮廓,她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脸前,滴着水的旗袍下摆在地板上拖出血痕。
"娘..."我的喉咙像是被冰碴堵住了。
镜中人突然抬起脸,腐烂的面皮下露出森森白骨。
她伸出青紫的手穿透镜面,指甲缝里嵌着槐树皮碎屑。
我想后退,却发现双脚被地上蔓延的树根缠住了。
后院的古槐在暴雨中狂舞,枝干上那些凸起的树瘤像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
我举着煤油灯的手不停颤抖,灯光照亮树根处新翻的泥土。
那里埋着个褪色的拨浪鼓,是我六岁那年隔壁二丫失踪前最后拿着的玩具。
雷声炸响的瞬间,我听见孩童的笑声。
转过头,井沿上整整齐齐摆着三双虎头鞋,鞋底沾着湿泥。
井水突然咕嘟咕嘟翻涌起来,浮上来几缕女人的长发。
"你不该来这。"
张阿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手里的柴刀在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