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青石板桥还沾着露水。桥头的柳枝垂在水面上，蘸着涟漪画圈儿，惊醒了沉睡的河埠头。三五个妇人挎着竹篮踏着露水来浣衣，木杵击打粗布的声响惊起苇丛里的白鹭，扑棱棱掠过水面，在朝阳里抖落一串银珠。河对岸的牧童横坐牛背，短笛吹得断断续续，老黄牛倒像是听懂了调子，蹄子踩着拍子往桥上来。
桥面石缝里钻出的野菊沾了牛蹄印里的泥浆，却开得更精神了。桥西头凿石碑的老石匠正用铜锤敲打錾子，青石碎屑簌簌落在早霜打蔫的狗尾巴草上。他总说这桥是乾隆年间先祖造的，"得让后生们踩着稳当"，说话时皱纹里嵌的石粉簌簌往下掉。几个顽童趴在桥栏上数鸭子，见石匠凿出朵莲花纹样，便拿苇杆蘸着河水在青石板上描摹，倒把晨光搅碎了洒在涟漪里。
稻田间浮着层薄雾，像是谁家媳妇晾晒的轻纱。戴竹笠的农人们弯腰插秧，青布裤腿卷到膝盖，露着让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小腿。泥水里忽然窜出尾鲤鱼，在田埂上拍打着，惊得插秧的妇人直起身子捶腰。老把式隔着三畦地笑："春分水暖鱼跳秧，今年收成差不了！"笑声惊起竹林里的斑鸠，扑簌簌掠过绿油油的秧田，翅膀尖儿扫过水面，搅碎了倒映的云影。
瓜棚底下歇着的老汉摘下斗笠扇风，露出花白的发茬。他种的菜瓜个个油亮，说是用豆渣喂大的。三岁的小孙女蹲在垄边数蚂蚁，辫梢上系的红头绳在风里飘成两簇火苗。老汉从瓜藤里摸出个熟透的香瓜，掰开了递过去，琥珀色的汁水顺着孩子的手腕往下淌，惹得蜜蜂围着打转。
青石街的喧闹是从油纸伞尖上滴落的。日头刚攀上马头墙，卖麦芽糖的跛脚汉子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