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瑾礼身边的冯唐则奉旨领他参观夏宫，也是这一行似乎开启了一条不归路。

五月的夏宫，正式清莲盛开的时节，自宣政殿出过御花园，再到这群巍峨的建筑群中，首先看到确是东宫众宫殿，棠梨宫位于东宫旁侧，相差不足五十步，也正是在那颗棠梨树下，乔子胥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他驻足十分，却落入了意外的温柔……

这颗棠梨树长在棠梨宫外，对上恰好是两层的棠梨宫，而那二楼的绣楼住着的也就是这个大夏宣仁帝的妹妹，大夏的嫡长公主，先帝的公主中惟一有封地的人，平阳长公主的住所。平阳公主平日大多长居平阳，偶有回京之时便是在此居住。纵使回了平阳，这一处雅致而有静谧的宫殿也是为她而留。

乔子胥驻足的一刻，却未曾想从天而降一枚金丝绣帕，轻柔而又芬芳的落在他的鼻尖，转而缓缓落在他的手上，他打开那绣帕，上面仅有一字“谖”，“冯公公，这宫里住着何人？怕是丢了东西。”

这是乔子胥出于礼貌的问话，冯唐还没来得及回答，宫里那人已经出来，那是一个高贵而又骄傲的身影，她渐渐走近，当真是生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这时冯唐才道：“高丽王殿下，这是我大夏平阳长公主所住之处。”冯唐眼神示意了一番来人，“这就是平阳长公主。”

“谖？”乔子胥记着绣帕上的名字，打量了几分，他将手中的绣帕递上，“这绣帕应该是殿下的，以后可小心些，莫丢了。”

且说这平阳公主，年方二十有三，却尚未婚嫁，也非未有婚配嫁娶，宣仁帝曾有意将那枢密使苏安图指婚与她，不过平阳眼界高没瞧上这个年仅不惑，还有一子一女的人。眼前这个驻足棠梨树下，花瓣落了一身的人，便是在闺阁里隔花一见的一眼，她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如今再看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模样，虽是高丽族人，却举手投足间尽是汉人气度，她不由的扬了眉，“上天开了眼，让本宫这绣帕落在你的手上，本宫也不愿索回。”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乔子胥，主动伸手在那腰间摘下那枚云霄环佩，举在手上甚是耀眼，“这个，就当作你回赠本宫的。”

“这……”乔子胥也没能料想到这个平阳公主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可这是他和卫琉霜商量好的，从平阳公主入手，是高丽唯一的突破口，思来想去他只能作罢，“多谢殿下赐绣帕。”

棠梨树下惊鸿一瞥，那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仿佛内心有了软肋。此后乔子胥与卫琉霜在宣政殿受封，乔子胥担保此生与大夏永结盟好，这一行算是赢回了名正言顺的头衔，后来他们回了高丽。高丽的百姓似乎都在欢呼雀跃，他们知道这个新王定会带着他们走向更美好的明天。

然而，棠梨树下的玉锦缘份又岂会那般简单，这是他们回到高丽几个月之后。卫琉霜渐渐赢得了闵大妃的信任，西人与南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在外敌上面也破天荒的达成了一致，乔子胥每日操练兵马，为百姓减免赋税，同时又与文丹保持盟好。卫琉霜则四处树立外交关系，那个投降了大夏的蒙古，远在北方的北凉与漠北，她都能想到计策加以交流。

太初元年九月，她们大婚九个月后，乔子胥的后宫依然保持唯她一人。可偏偏两人在那红绡帐暖中，翻出了那方微不足道的绣帕，那个赫然醒目的“谖”，卫琉霜第一次推开了他，她带着愤怒却又理解，这不就是他们出行前商量好的，从平阳公主连谨谖入手嘛。偏偏在眼前的事实，还是让她感觉到痛苦，“殿下，在您眼里这是一个接近的良机，可在霜儿眼里这可是一段玉锦缘，玉佩与锦帕，郎情妾意。”

她披了一件外衣出了交泰殿，在那个院落里数着天上的星星。在卫红衣眼里，她是个机关算尽的庶出公主；在天下人眼里，她是个母仪天下的高丽王后；可是，在她的乔哥哥面前，她只是一个女人。

一连半月，她都不愿见乔子胥，她害怕被乔子胥看到她的不安，她的怯弱。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能自给消化，这就是她，能把所有的痛苦变成一次机会。比如眼前的这一次——

深秋的萧瑟与落寞，总是在片片枫叶落下时来映衬她的心境，可她依然做出了最对的选择，这一次她为乔子胥打开了交泰殿的门，她冷静的告诉他，“年关将至，我们得敢在冬至前入夏，献上高丽这一年的贡品。”

“好，那你陪寡人去。”这是乔子胥的承诺。

然而，迎来的却是卫琉霜的晴天霹雳，“殿下，此去霜儿陪你。但我们不仅要进贡，更要续这一段玉锦缘。”

卫琉霜郑重其事的下跪，“作为您的妻子，霜儿有义务替您纳妾，扩充内命妇。霜儿希望殿下此去大夏，同那高贵的平阳公主山盟海誓，风花雪月，霜儿用尽一切手段，也会将她迎入高丽。”她越是强作冷静的请求，眼泪越是不争气的落下，可她一定得如此，“有了她，我们就有了平阳这一块封地，还有她亲哥哥阜阳的支持。”

“不行。”这是乔子胥斩钉截铁的回答，“乔子胥此生，只有一个妻子，没有他人。”

“那您忘了我们的誓约吗？让高丽千万百姓独立，让他们免受欺，免受难，免受低人一等，让他们自由自在的在高丽这片半岛上，安居乐业。”

让高丽政权独立，高丽领土独立，高丽的百姓独立！这是乔子胥自小就立下的誓言，他是一个高丽人，他的生，他的死都属于高丽。毫无疑问，卫琉霜的这个理由真的说服了他，“好，难为中殿替寡人着想，准奏。”

再次赴夏如约而至，这一次似乎没有了数月前的那么多的幻想，途中闻不到稻香，也遇不到那些有趣的风俗，冰冷的行程仿佛在随着天气转冷而变得更加不寒而栗。等他们带着独有的高丽瓷，独有的高丽大麦茶抵达大夏京都时，已经将近大雪纷纷，冬至将至。

进贡之后，宣仁帝依礼款待二人。这对于大夏来说，是宣仁二年的冬至，宣仁帝下旨令乔子胥与卫琉霜过了冬至，待得天气转暖再回高丽。这就意味着，他们将在大夏迎来新年。乔子胥在京都的日子，除却每晚与卫琉霜的商量，便是每个白天与平阳公主的相约，踏雪寻梅也好、长安街论剑也罢，或者退婚枢密使，乔子胥都顺着平阳公主的心意，按照他和卫琉霜的计划发展。

果不其然，在那个冬至国宴上，乔子胥确信这个平阳公主爱上了他。

在那场盛大的国宴上，卫琉霜安排了一个刺杀乔子胥的刺客。然而巧合之处却在于，当天也有人安排了刺杀宣仁帝的刺客。两名刺客，一个挥刀相向宣仁帝，一个挥刀相向乔子胥。说时迟，那时快，宣仁帝的宁淑媛白薏歌飞身挡刀为宣仁帝免去一劫，那么乔子胥的这一劫呢？如同卫琉霜的预料一般，平阳以身挡剑，她堂堂高贵的长公主的命，来救乔子胥的命。

她爱上他了！这是乔子胥的笃定，也是卫琉霜的笃定。

后来，他们在那场宴会上又看到了卫红衣，卫红衣依然是冷脸相向，可同样在这场宴会上，卫红衣却迎来了新的人生。平阳公主的亲哥哥阜阳王，秉着两全其美的法则，请旨赢取卫红衣。一时之间，贬妻为妾的故事口口相传。那时的卫琉霜，可怜卫红衣，纵使挂着平妻之名，依然逃不过争宠的后果。

事实上，这也成了可怜她自己！为了让平阳尽快下嫁，在国宴后的几日，乔子胥与平阳公主相约长安街，那个精心安排的刺客如约而至。他们如约的与刺客打斗，被众人追杀，在那座山神破庙里，乔子胥凭着那出神入化的演技，仿佛感动了上天的神灵，交杂着血与泪的鱼水之欢，就这样埋葬了一个人的爱情，三个人的人生。

那一天，乔子胥和平阳公主在山神破庙拜天地，定终身，也是在那里洞房花烛，鸾凤和鸣。也正是那一天，卫琉霜带着心里的泪，利用阜阳王，并为阜阳王找回了那个糟糠妻花簪玉。

后来他们的计划如约进行，乔子胥亲自向宣仁帝提亲，“夏帝陛下，寡人今日为提亲而来。实不相瞒，寡人与平阳公主已经私定终身，还请陛下下旨。”

乔子胥知道，这一局棋，他赢定了。虽然，宣仁帝还是不死心的反驳了，“你已有妻室，况且若平阳不从，朕这道旨意毫无作用。”

可就在此时，早已准备好一切的卫琉霜，穿着朝服，带着凤印浩浩荡荡的去了棠梨宫。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正面接触平阳公主，她果然倾国倾城，便是大了她好几岁，也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卫琉霜秉着端出一副国母的姿态，却又极度的温柔，“公主殿下，贸然前来是孤不妥。不过公主与殿下山神庙之事，孤心理也是明白的。今日，孤作为高丽的中殿，特意为殿下求亲。请公主嫁入高丽！”

这是平阳在与乔子胥洞房花烛后，第一次见卫琉霜。因为，那一日在他们的山盟海誓中，她后来知道了真相。这是一个局，一个从半年前埋下的温柔陷阱。可是，她已经是乔子胥的人了。她恨眼前的这个女人，更恨自己！“本宫来自天朝上国，在你等高丽小邦沦落为妾，本宫办不到。”

此时的卫琉霜，早已胸有成竹，她命人抬出了凤印，“孤理解，天朝上国的人能入我高丽小邦，孤自然不能轻视。今日，孤便当着所有人的面，献出这凤印，高丽的后宫由公主做主。”

没错，这是一个局！

乔子胥在宣政殿提亲，卫琉霜在棠梨宫献印，当乔子胥在宣政殿得到宣仁帝那句答复：“如果平阳不反对，朕就赐婚。”因为宣仁帝没办法，他总不能至平阳的清白不顾。

与此同时的棠梨宫，平阳被卫琉霜的温柔攻势逼得下不来台，她只能接了凤印，但同时也来了一道高丽的旨意，“册封平阳公主连谨谖为正一品昭嫔，摄六宫。”

5.金婴

福缘鸳鸯的红色剪纸，映衬着龙腾凤翔的嫁衣，喜乐入耳，编钟不歇，凤冠霞披底下是一个天朝上国的长公主，六百名宫人牵着那五尺长的拖地霞披，在那百步梯上缓缓而行，这是大夏首位有封地的长公主出嫁，宣仁帝为了让平阳公主风光出嫁，不惜以国宴来举行，八方朝贺，群臣送亲，在钦鸾殿受封，行天地礼，就这样平阳公主带着那块人人都盯着的肥沃土地平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