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沿着阁楼的百叶窗爬进来,在苏晚的驼色毛衣上切出淡金色的条纹。她蹲坐在橡木箱掀起的尘埃里,指尖突然触到个冰凉的金属棱角。二十年前的八音盒正卧在《安徒生童话》精装本与褪色芭蕾舞裙之间,贝壳纹漆面剥落处露出青灰色的锈迹。
"居然还在。"她转动氧化成孔雀绿的铜匙,齿轮发出干涩的咳嗽声。当《致爱丽丝》的旋律终于淌出来时,窗外的悬铃木突然静止了摇晃。第十五级木楼梯开始融化成蜂蜜般的琥珀色,墙纸上的鸢尾花扭曲成莫比乌斯环。
八音盒顶盖弹开的瞬间,十岁的小苏晚正坐在飘窗上啃苹果。阳光穿透她蓬松的短发,在粉蓝色墙壁投下毛茸茸的光晕。玻璃弹珠在铁皮饼干盒里叮咚作响,窗台上的仙人掌开出了本不该存在的粉色花朵。
"你迟到了十九年。"小女孩晃着悬空的脚,卡通袜上的小恐龙正在啃咬她的脚踝。这个细节让苏晚眼眶发烫——原来当年妈妈缝在袜子内侧的防滑胶粒,从正面看就像恐龙的牙齿。
苏晚的喉结颤动两下。空气中漂浮着烤焦的黄油气息,那是2003年秋天,妈妈总把烤箱温度调高十度。她藏在毛绒熊肚子里的日记本露出泛黄边角,封皮贴着《美少女战士》贴纸。
"听着,"成年苏晚单膝跪在波斯地毯的向日葵图案上,指甲掐进掌心的旧茧,"高考志愿不要填中文系,去学金融或者计算机。还有,大二暑假千万别接那个出版社的实习......"
小苏晚突然举起蜡笔画,橙红色火焰里站着持剑的少女,背景是用荧光笔写的诗句:"我要在故事的灰烬里种玫瑰"。这画面刺痛了苏晚——她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正躺着同样图案的退稿信。
"可是上周作文比赛,"小女孩从恐龙嘴巴里掏出皱巴巴的奖状,"你说要当全世界最会讲故事的人呀。"获奖感言栏里,铅笔字迹穿透岁月扎进苏晚眼底:"真正的魔法不是让南瓜变马车,而是把眼泪变成星星"。
阁楼开始渗出海水咸涩的气息。苏晚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的烫伤疤痕像片枯萎的枫叶:"看到这个了吗?连续熬夜改稿时打翻咖啡壶,现在审稿看到'氤氲'这个词都会反胃。"她腕间的青金石手链突然绷断,珠子滚落在小苏晚珍藏的玻璃糖纸上。
八音盒的齿轮发出病恹恹的呻吟。月光正爬上阁楼东角的旧钢琴,苏晚突然注意到琴凳下的牛皮纸袋——那里面应该装着母亲没来得及寄出的童话投稿,直到化疗夺走她握笔的力气。
"昨天数学考了32分。"小苏晚把不及格的试卷折成纸飞机,机翼上用红笔描着《纳尼亚传奇》的狮王,"但白女巫的雪橇划过月亮时,冰晶会开出勿忘我对吗?"她的瞳孔倒映着窗外的双子座流星雨,那是2012年才会出现的天文现象。
成年苏晚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出版社主编今早的呵斥在耳畔炸响:"市场要的是快消品!你当自己在雕琢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她审阅的第三十份稿件开头写着:"她如玫瑰般娇艳,但眼角有颗泪痣",和前面二十九份如出一辙。
"砰"的一声,小苏晚撞倒了装萤火虫的玻璃罐。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