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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人的哀嚎,那声音在他的血液里苏醒,如同一曲悲壮而又绝望的挽歌。
青铜铃铛在那无尽的深渊尽头,发出一阵清脆而又空灵的声响。成千上万的傩面,如蝗虫般铺天盖地地扑向那即将消失的血月。月光下,那些傩面的表情各异,有的狰狞恐怖,有的诡异阴森,仿佛都在诉说着一段段不为人知的恐怖故事。或许百年后,又会有个天生异瞳的匠人,怀着未知与好奇,接过写着“九尸续命”的檀木匣,开启一段同样充满惊悚与未知的宿命之旅。
子时的夜幕如墨,浓稠得化不开。赵家祠堂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在一片死寂中竟自行崩裂开来,“啪嗒”一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紧接着,门缝中缓缓淌出粘稠的脂油,那脂油泛着令人作呕的光泽,仿佛带着某种邪恶的气息,在地面上缓缓蔓延。
陈三手持犀角灯,小心翼翼地朝着祠堂内照去。昏黄的灯光在祠堂内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戏台两侧原本描金绘彩的柱子上,此刻竟爬满了如血管般扭曲蜿蜒的纹路,那些纹路似乎还在微微跳动,像是有生命一般。而在戏台前的八仙桌上,供奉着的竟然是陈三失踪三日的雷公傩面。那面具眼眶里赫然嵌着两颗发霉的桂圆,陈三凑近仔细一看,心脏猛地一缩,才惊觉那竟是两颗干缩的人眼,空洞的眼神仿佛正凝视着他,透着无尽的阴森与诡异。
“咚咚锵——” 毫无预兆地,一阵震耳欲聋的傩戏锣鼓声凭空响起,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撞击着陈三的耳膜,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只见戏台幕布缓缓掀开一角,九个纸扎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捧着陈三的刻刀、墨斗、朱砂盒鱼贯而出。它们脸上涂抹的油彩在清冷的月光下逐渐融化,顺着纸糊的身体流淌而下,露出底下青黑的尸皮,散发着阵阵腐臭。为首的纸人嘴角突然诡异地上扬,咧出一个夸张的笑容,随即“噗”地一声,掉出半截泡胀的婴儿手指,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了陈三的脚边。
纸人队列缓缓移动,在戏台中央拼成一个八卦阵。每踏一步,地砖缝中就渗出黑血,那黑血仿佛无穷无尽,迅速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陈三的异瞳突然一阵刺痛,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盯上。他定睛看去,只见戏台地板下竟埋着九口竖棺,棺盖上全刻着陈家独特的傩面纹样。而在最中间的那口青铜棺椁,被密密麻麻的红绳缠成了茧状,绳结上挂满了陈三这些年卖出的傩面,那些傩面在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陈家祖训第一条,不可雕白面。” 父亲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底传来,带着棺木共振的沉闷声响,在祠堂内回荡。陈三这才惊觉,那些看似普通的红绳根本不是麻线,而是用尸油浸泡过的胎发编织而成,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戏台梁上不知何时垂下密密麻麻的傩面,每一张都在不断地滴落混着香灰的血水,“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是死神的倒计时。
陈三匆匆赶到镇碑坊下,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奋力挖出祖传的樟木箱。箱子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箱内黄绸裹着半卷《傩经》,残页上的符咒用尸血书写,字迹仿佛还在微微跳动。符咒遇风即燃,瞬间化作灰烬。在那灰烬之中,隐隐浮现出祖父的手记:“九尸续命实为借阴契,赵家所求非续命,乃开鬼门。”陈三看着这些字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当陈三冲回作坊时,只见原本明亮的二十八盏长明灯,此刻全变成了幽绿色,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小莲留下的绣花鞋,正如同活物一般,啃食着他未完成的钟馗傩面。鞋尖竟伸出蜈蚣状的舌信,一伸一缩,仿佛在品尝着美味。地窖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拉锯声,陈三顺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走去,只见九具凶尸正手持他的刻刀,相互给对方雕刻傩面。碎木屑四处飞溅,其中还混着带血的指甲盖,血腥气弥漫在整个地窖。
中元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如注般倾泻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洗净。镇东的坟岗在暴雨的冲刷下,轰然垮塌。上百具骷髅举着人皮灯笼,如同一支诡异的队伍,在雨中摇摇晃晃地游街。陈三不顾风雨,一路跟随到乱葬岗。只见赵老太爷的续命傩面嵌在槐树桩上,树身的裂口不断吐出裹着傩面的胎儿尸骸,仿佛这棵槐树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怪物,正源源不断地吐出邪恶的产物。树根处埋着一口描金漆箱,箱盖缓缓打开,九十九支人脂蜡烛自动燃起,火焰摇曳,每支烛芯都裹着一张写有陈三生辰八字的黄符。
就在这时,最粗的那支蜡烛突然“噗”地爆开灯花,蜡油里缓缓浮出小莲的脸。小莲的面容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幽幽地说道:“三水哥可知,二十年前你爹雕的夜叉啖鬼面,用的正是我的头骨。” 话音刚落,火焰猛地蹿高,映出箱底密密麻麻的翡翠镯子,每个镯子内侧都清晰地刻着“陳”字。
血月如同一颗巨大的妖异红眸,高悬当空。整个镇子的井水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煮沸,开始剧烈地沸腾起来。陈三面色凝重,缓缓跪在祠堂废墟前。他紧咬牙关,拿起刻刀,毫不犹豫地剜出自己的右眼。那只异瞳落入青铜铃的瞬间,铃舌竟化作一条黑鳞小蛇,“嗖”地钻入地缝。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龟裂,从裂口处缓缓升起九座傩神庙。每座庙门都挂着用陈三面容制成的傩面,那些傩面表情各异,却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庙内的神像竟是由二十具交缠的尸骸拼成,形态扭曲,令人作呕。最顶端的女尸腹部高高隆起,仿佛孕育着某种恐怖的存在。当陈三的血滴落在神像额头时,女尸的腹部突然裂开,一个尸胎破腹而出。那婴孩脸上戴着微型续命傩面,手中还攥着半块翡翠镯片。就在此时,全镇的傩面仿佛被同一股力量操控,突然同时唱起傩戏,那曲调竟是陈三娘当年哄他入睡的摇篮曲,可此时听来,却充满了阴森与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婴啼哭声中,青岩镇外那片阴森的乱葬岗,仿佛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所操控,缓缓隆起了九座坟丘。坟丘上的泥土翻滚着,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急于破土而出。陈三的目光被满地滚动的翡翠镯子残片吸引,那些残片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在指引着他。他顺着镯子残片的轨迹,钻进了一条幽深的地缝。
当陈三艰难地穿过地缝,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竟闯进了一片宛如来自地狱的倒长的傩面林。每一棵槐树的枝头,都沉甸甸地挂着风干的傩面,那些傩面表情各异,有的狰狞恐怖,有的诡异扭曲,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惨故事。而在槐树的根系处,纠缠着一具具戴着青铜铃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