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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门铃第三次响起时,我正在往冰柜里码放柠檬茶。四月的东京下着粉白的花雨,玻璃橱窗外的行道树开成连绵的云海。
"要关东煮的萝卜......陆川?"
金属夹子掉在瓷砖上发出脆响。程雪的米色风衣沾着樱花,发梢蜷曲的弧度还像十七岁时被海风吹乱的样子。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暖光下折出细碎的星芒,右手腕却还缠着那条褪色的贝壳手链——我亲手串的毕业礼物,贝壳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好久不见。"我弯腰捡夹子,后颈突然刺痛。高二那年她转学离开时,我也是这样蹲在教室后排捡她散落的素描本。速写纸里夹着张未完成的侧脸,铅笔印被泪水晕开。
2012年的海风带着咸涩的潮湿。程雪总坐在教室最后排画画,铅笔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我假装找她借物理笔记,实则偷看素描本里游动的金鱼和会微笑的云朵。
"你画的海没有浪花。"有天我在天台拦住她。她抱紧素描本后退半步,帆布鞋跟磕到生锈的铁门,"因为......海浪是留不住的东西。"
后来我们常在图书馆消磨黄昏。她教我调水彩时小指沾到钴蓝,我把碳酸饮料晃出气泡再递给她。七月暴雨天她缩在阅览室角落画窗外的紫阳花,我隔着书架缝隙看她睫毛在面颊投下蝶翅般的影。
离岛轮渡启航前夜,我们在防波堤坐到涨潮。她取下贝壳手链放进我掌心时,腕骨硌得我生疼。"等考上东大美院,我要把这里的海画满一千张。"浪声中她的声音像随时会碎,"到时候......"
程父的调令来得比台风更快。她塞给我的素描本停在第七十二页,未完成的画上是少年骑着单车掠过樱花隧道。最后一页夹着贝壳耳钉,在机场安检仪里闪着微弱的光。
"先生?您的关东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