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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子滴在待产包上。这包是婆婆用百家布缝的,每块布都拿香灰泡过,这会儿泛着青不青灰不灰的颜色。胎心突然变成一条直线,警报声里建军在哭,声音像老收音机卡带。
"全麻!快!"主刀医生扯开百家布包,手术钳闪着冷光。王淑芬的尖叫和小木剑落地声混在一起,外头炸雷劈开乌云,暴雨把花坛里的艾草包冲得稀烂,黑药汤顺着排水沟流进后巷——那儿堆着医院扔掉的破石膏像。
林夏睁眼时,阳光被窗户栏杆切成一条条的。止痛泵还在床边滴滴响,柜子上放着冷掉的红糖水煮蛋——蛋壳上沾着香灰,一闻就知道是婆婆煮的。她刚伸手碰保温桶,隔壁床的大姐哎哟一声:“你可醒了,你婆婆抱着娃念叨三天了!”
婴儿哭闹声从走廊钻进来。王淑芬那件蓝底白花的褂子在育婴室玻璃外晃,怀里用蓝布包得严严实实一团。建军蜷在长椅上打呼噜,下巴胡子拉碴,西装皱得像抹布。
“孩子呢?”林夏一开口嗓子哑得像砂纸。
护士换药水的手顿了顿:“男孩,四斤二两,在保温箱呢。”塑料管突然咕嘟响了一声,“你家老人非要拿百家布当包被,孩子浑身起疹子才罢休。”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王淑芬风风火火冲进来,把蓝布包往林夏怀里一塞:“快看这大耳垂,跟建军刚出生时一个模子刻的!”婴儿脸上盖着块红布,上面用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符,“道长给的护身符,得戴满三个月!”
林夏扯开红布倒吸凉气。孩子眼皮肿得发亮,脸上全是红疙瘩,嘴角还挂着黄褐色药渣。她突然想起半夜迷迷糊糊时,看见婆婆偷偷往保温箱里滴什么东西。
“您给他喂啥了?”
“艾草水!”王淑芬从保温杯倒出黑汤,“按老方子熬的,去胎毒......”
保温杯“咣”地砸在墙上,黑汤顺着“科学育儿”海报往下流。建军吓得跳起来时,正看见他妈拍着大腿哭喊:“天打雷劈啊!我掏心掏肺给重孙子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