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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暴雨夜的铜哨声
1997年的夏至,苏州玻璃厂的三号窑炉熄了最后一簇火。十四岁的林望舒蹲在硅砂堆旁,看陆沉舟用火钳拨弄窑炉里暗红色的玻璃残液。少年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脖颈上挂着的铜哨子随动作晃动,在蒸腾的热浪里发出断续的嗡鸣。
"沉舟哥!"她晃了晃断了鞋带的塑料凉鞋,鞋尖沾着昨夜暴雨冲来的蓝玻璃碴,"我瞧见陆伯伯把个蓝罐子埋进废窑了!"
陆沉舟手腕猛地一抖,半凝固的玻璃液滴在青石板上,炸开一朵晶莹的蟹爪菊。他抓起棉纱裹住林望舒被玻璃划伤的手指,呼吸间带着氢氟酸特有的刺鼻味——那是他偷用父亲实验室的蚀刻剂留下的痕迹。
"钠钙玻璃,折射率1.52。"他突然将玻璃残片贴近她耳垂,阳光穿透时在砖墙上投下孔雀翎般的蓝影,"比水晶更适合做棱镜。"
厂区广播突然滋滋作响,惊飞了歇在晾料架上的灰鸽子。林望舒踉跄后退,陆沉舟下意识揽住她的腰,两人跌进松软的硅砂堆。细碎的砂粒钻进她的羊角辫,混着他衣领间酸涩的化学药剂味。
"请纪委林国栋同志速到三号窑炉..."广播里的电流杂音割裂了蝉鸣。陆沉舟松开手时,工装前襟的玻璃碴簌簌落地。林望舒瞥见他裤袋里露出的蓝釉陶罐边缘,罐身隐约可见"1997.6.6"的刻痕,像一道未愈合的伤疤。
晚上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林望舒被雷声惊醒时,陆家阳台的七彩琉璃风铃正发出金属刮擦般的异响——不知何时,那些脆响的铃片全换成了哑光玻璃。她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掠过,以为是被临时叫走的父亲归来了。
“爸……“她的声音淹没在雨打窗户的噼啪声中。
身影没有进家,反而越走越远了。
她赤脚翻过自家自制的玻璃栈桥,雨水将十二块钢化玻璃板冲刷成模糊的镜子,映出她扭曲变形的倒影。
废窑深处晃动着昏黄的手电光。陆父佝偻着背,正将一摞账本塞进陶罐。林望舒的凉鞋陷进湿黏的硅砂,踩碎了半截琉璃风铃的残片。
"望舒!"陆沉舟从暗处闪出,他竟然也在。冰凉的铜哨子塞进她掌心,"去传达室找陈伯,就说..."闪电劈落的刹那,林望舒看见他眼底猩红的血丝,"就说硅砂仓有老鼠啃电线!"
她攥着铜哨在雨幕中狂奔,身后传来窑炉坍塌的闷响。厂区探照灯扫过时,陆母苍白的脸贴在窗玻璃上,口红在唇角洇成血痕。林望舒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蓝釉陶罐里除了账本,还埋着她上周偷塞进去的枣泥糕——油渍正悄然渗透父亲签名的复写纸。
第二章 断链的琉璃珠
火车站月台上,林望舒的羊绒围巾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