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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门槛上,烟袋锅子抖得像筛糠。野人沟方向腾起的黑云压得人喘不过气,青石板缝里渗出的阴风打着旋儿往裤腿里钻。柱子攥着半截桃木钉冲进院子时,我瞧见他后脖颈上沾着片槐树叶子——和七十年前一模一样。
"爷!表妹让白毛僵掳走了!"柱子手里的铜铃铛叮当乱响,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那铃铛眼熟得很,边缘豁口处还留着道暗红的血手印。我猛吸一口旱烟,火星子溅在手背上都没觉出疼。
那年我才十七,跟着爹去野人沟收殓饿殍。乱葬岗的土腥味混着尸臭,熏得人睁不开眼。爹说这沟是天然聚阴池,背靠断头崖,前临回龙湾,阴气顺着山坳子打转,最易生变。我们埋到第七具时,土里突然伸出只长满白毛的手,指甲盖乌青发亮,一把钳住爹的脚踝。
"跑!"爹把铜烟锅砸在我怀里,整个人被拖进土坑。腐土翻涌着拱起个丈高的黑影,月光照在那东西脸上,我瞧见两排獠牙间还挂着半截红头绳——是前日下葬的王寡妇。
眼下柱子手里的铜烟锅,分明就是我爹当年塞给我的那杆。铃铛声里,我听见野人沟传来婴儿啼哭似的嚎叫,混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村口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成个人形,枝桠间垂下的红布条无风自动,活像吊死鬼的舌头。
"把糯米塞进裤腰,黑狗血涂耳垂。"我抖开包袱皮,黄符纸簌簌落了一地。那叠纸钱还是1953年留下的,边角都被老鼠啃成了锯齿。柱子要拿手机照明,让我一巴掌拍掉:"电子火镇不住阴尸!"
乱葬岗的歪脖子柳树比七十年前更瘆人了,树皮上凸起的人脸轮廓清晰可辨。我们踩着前人尸骨往沟里摸,腐叶下突然蹿出团白影。柱子抄起桃木钉就刺,那东西却发出表妹的哭声。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个浑身长满菌丝的女娃,眼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尸虫。
"闭气!"我抓把朱砂拍在柱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