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蔽月

九原郡的夜风裹挟着沙砾，将牛皮帐幕拍打得猎猎作响。青铜灯树上九枝烛火摇曳不定，扶苏的手指掠过冰凉的铜枝，仿佛抚过某位故人的脊骨。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道自眉骨斜贯至下颌的伤疤随之扭曲变形，如同被雷电劈开的青铜鼎纹。三年前的那场恶战突然在记忆里复苏 —— 左贤王的狼牙棒裹挟着腥风袭来时，他正将长剑刺入匈奴裨将的咽喉，热血喷溅在护心镜上的刹那，剧痛自面额传来，视野里绽开一片妖异的血色莲花。

"公子当真要行此险着？" 项梁的声音惊破回忆。这位身量魁梧的楚人将领解下玄色大氅，暗红底子的楚式深衣上，云雷纹与朱雀图腾在火光中诡谲地流动。扶苏认得这是郢都沦陷前最后一批贡品，项梁的叔父项燕正是穿着这样的织锦战死在蕲南。那夜楚军大营被秦军夜袭，七十岁的老将身中十七箭仍屹立不倒，临终前将半块玉璧塞进项梁掌心："留着它，等朱雀旗再临郢都。"

帐外马蹄声骤起，项梁腰间错金剑柄上的饕餮纹突然泛起冷光。剑穗上的玉瑗相互碰撞，清越的声响混着砂砾击打帐幕的簌簌声，构成一曲乱世的前奏。当看清来者是蒙恬亲卫时，项梁紧绷的脊背松弛下来。那名浑身浴血的骑士捧着漆盒跪倒在地，盒中半枚虎符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冷光。扶苏接过虎符的瞬间，北疆的霜雪气息顺着青铜纹路爬上指尖。袖中暗藏的另一半虎符突然发烫，仿佛在回应命运的召唤。

三年前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逐匈奴时，嬴政亲手将这对虎符一分为二："朕予你半符，待匈奴退去，当用它敲开咸阳宫的铜门。" 帝王的声音在甘泉宫回荡，背后的十二金人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此刻扶苏摩挲着虎符上 "永镇北疆" 的铭文，忽然想起父亲晚年常说的话："朕的江山，要用最锋利的刀刃来守护。"

"陛下的诏书..." 亲卫欲言又止。三日前那道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黄绢诏书犹在眼前，"太子监国" 四字旁的天子玺印朱砂未干，边缘晕染出不规则的血痕，分明是玺印被强行按在绢帛上的痕迹。扶苏忽然想起去年冬至大朝会，父亲握着他的手登上咸阳宫城墙，指着骊山陵的方向说："朕百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