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棍最先插进石缝。这个天生聋哑的莽汉向来不信邪，可当锈蚀的铁棍触到封石瞬间，井底突然传出婴儿啼哭。众人尚未回神，撬棍"咔嚓"断成两截，崩飞的铁片打着旋削掉他半只耳朵。血淋淋的耳廓掉进井口，落水声竟化作一声凄厉的"娘——！"

人群炸了窝。赵德福抄起顶门栓要往井里捅，却被神婆黄三姑枯枝似的手拦住。这个常年裹着黑棉袍的老妇人从袖中抖出把香灰，灰白色的粉末在空中凝成个歪斜的"囍"字。井底应声响起女子唱戏的调子：

"三更鼓，红烛泪，绣鞋踏碎薄命人呐——"

赵德福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认得这唱腔，四十年前那个雨夜，被麻绳捆着沉井的童养媳林秀娘，在入水前唱的正是这段《孟姜女》。冷汗顺着他的脊沟往下淌，浸透了浆硬的棉布褂子。

黄三姑突然浑身抽搐，翻着白眼栽进井台边的泥坑。她十指深深抠进冻土，指缝间渗出黑红的血水，喉咙里挤出非男非女的嘶吼："七月半，轿子颠，新娘子要十八个伴娘！"

围观的老辈人齐刷刷跪倒在地。王瘸子抖得像筛糠："是阴兵借道...光绪年间的冥婚索命..."话音未落，黄三姑猛地弹起身，枯瘦的胳膊直指赵德福眉心："欠债的要拿血偿！"

日头忽然暗了。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笼住井台，细密的血雨簌簌落下。赵德福抹了把脸，掌心赫然是黏稠的血浆。井水沸腾着漫过青石，水面上浮起密密麻麻的指甲盖，每个都刻着残缺的"囍"字。

"封井！快封井！"村长嘶吼着去搬石碾子，后颈突然袭来刺骨寒意。他僵硬地转头，看见王老栓的尸首正挂在三丈外的老槐树上。更夫肿胀的躯体裹着不合身的红绸褂子，十根脚趾被生生塞进三寸绣鞋，断裂的骨茬刺破缎面，在鞋头缀出两朵血莲。

最骇人的是尸首腰间别着的铜锣。昨夜裂成两半的锣面竟被血泥重新粘合，裂缝处生出暗红的肉芽，随着尸体的晃动一张一翕。当赵德福凑近细看，肉缝里突然弹出半截青紫的舌头，舌尖卷着张浸透血水的婚书。

"戊戌年桂月庚寅日，聘林氏秀娘为鬼妻..."村学先生陈文远念到半截突然噎住，婚书上的血字竟在众人注视下开始蠕动。朱砂写就的八字化作黑水，重新凝结成"光绪二十三年"的字样，而新郎名讳处赫然浮现出赵德福祖父的姓名。

血雨下得更急了。王老栓的尸首突然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球骨碌碌转着，溃烂的嘴唇一开一合："赵老爷...您当年用我顶了沉井的罪...如今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