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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的手指深深陷进面团里,案板上的面粉被掌心的汗水洇出几道蜿蜒的痕迹。厨房的玻璃窗蒙着层灰扑扑的油膜,斜射进来的阳光把她的影子钉在墙上,像片被压扁的枯叶。蒸锅在煤气灶上咕嘟作响,水汽顺着锅盖边缘溢出来,在瓷砖墙面洇出潮乎乎的暗斑。
这是她嫁进张家第三十七次蒸馒头。婆婆王桂芬总说外头买的馒头有漂白粉,非得要她每周亲手揉面。面粉袋子上印着"特级雪花粉",可每次和面时婆婆都会掺一把粗粝的玉米面,"精贵玩意儿不顶饱"。李芸的手腕还留着上回揉面时被婆婆用擀面杖敲出来的淤青,那片青紫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像团发霉的菌斑。
"芸芸啊——"
拉长的尾音从走廊拐进来,李芸后颈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她看见瓷砖倒影里出现双绣着金线的黑布鞋,鞋尖沾着菜市场带回来的泥浆,在拖得锃亮的地板上踩出梅花状的污渍。
王桂芬把湿漉漉的红色内裤甩在案板上时,两滴混着漂白水味道的水珠溅进面团里。那布料薄得透光,边缘脱线的蕾丝像蜈蚣断掉的脚,裤腰松紧带翻卷着,露出内侧发黄的汗渍。李芸盯着内裤裆部那团可疑的褐色污迹,喉头突然泛起酸水。
"蒸馒头的水别浪费了。"老太太枯树皮似的手指戳着面盆,"用这个。"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食指往旁边塑料盆里一点,混着洗衣粉泡沫的浑水正泛着诡异的蓝光。盆底沉着几根蜷曲的毛发,随着水波晃动着,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
李芸的指甲在围裙上抠出月牙形的白印。她想起上个月婆婆把她的真丝睡裙扔进公共洗衣机,和沾着机油的工服搅在一起;想起婆婆故意把她的牙刷掉进马桶后,若无其事地说"冲冲就能用";想起自己怀孕流产那天,婆婆坐在医院走廊嗑瓜子,"丫头片子就是娇气"。
"妈..."她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像被雨淋湿的蛛丝,"这是洗内裤的水。"
案板突然被擀面杖砸出闷响,挂在墙上的不锈钢漏勺跟着晃出细碎的光斑。王桂芬松弛的眼皮猛地掀起,浑浊的眼球凸出来:"水还分三六九等?你当自己是观音菩萨喝露水呢?"唾沫星子喷在面团上,混着韭菜味的口气熏得李芸往后缩了半步。
老式挂钟的钟摆左右晃着,投下的阴影一下下扫过婆婆扭曲的脸。李芸的手摸到围裙口袋里的手机,锁屏上是她和张强的结婚照。照片里穿着白纱的自己正对着镜头甜笑,完全不知道三个月后,这个说要护她一辈子的男人,会在她第一次被婆婆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