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秋霜初降的清晨，书院后山的青石阶凝着薄薄白霜。李慢慢蹲在菜园里，粗布衣袖挽到手肘，露出常年握书卷的腕子。他的手指抚过沾露的青菜叶，像在抚摸古籍的纸页。

竹篱笆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那人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踏碎三片霜花。腰间的古剑在鞘中嗡鸣，震得篱笆上的蛛网簌簌颤动。李慢慢没有抬头，木瓢沉进井里时荡开一圈涟漪，惊散了倒映着的朝霞。

"都说书院大师兄最懂待客之道。"来人停在十步外，南晋口音裹着剑意，"怎么连杯热茶都舍不得？"

李慢慢直起身时，竹扁担上的晨露刚好坠在第三颗青菜心。他转身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露珠下落的轨迹。木瓢里的井水晃了晃，映出对面年轻人绣着金线的箭袖。

"茶在灶上温着。"他笑了笑，手指摩挲着木瓢缺口处，"但剑要出鞘时，喝什么都带着铁腥味。"

年轻人的拇指顶开剑格三寸，寒光割裂晨雾。篱笆外的老槐忽然簌簌作响，十七片黄叶同时坠落，却在距地面三尺时凝滞——每片叶尖都悬着一粒将坠未坠的露珠。

李慢慢低头看了看木瓢。水面浮着的半片枯叶突然沉底，井水却始终不曾溢出瓢沿。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小师弟蹲在灶台前吹火的模样，那时灶膛里的火星也是这样悬在半空。

剑鸣声戛然而止。

年轻人盯着他手中歪歪扭扭的木瓢，喉结动了动。那些悬空的落叶忽然坠地，露珠砸在青石板上，竟发出金铁相击的脆响。

"你的剑在害怕。"李慢慢走近两步，木瓢边缘的水珠开始逆着重力往上爬，"它记得三年前渭城外的雨夜，柳白用这把剑挑飞第七滴雨时，剑脊出现了裂纹。"

井水漫过瓢沿，却没有一滴洒落。流动的水幕里映出万千剑影，每道剑光都在劈开雨珠的瞬间折断。年轻人踉跄后退，剑鞘撞在竹篱笆上，惊飞了檐角的灰鸽。

李慢慢把木瓢递过去时，水面浮着的枯叶正好漂到中央："要喝水吗？"

那只手悬在半空许久，终于接过了歪歪扭扭的木瓢。当井水流过喉头时，年轻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归鞘，而剑柄上凝结的秋霜，正化作细流渗入竹篱下的泥土。

晨雾散去时，青石阶上留着两行水渍。李慢慢蹲回菜畦旁，木瓢沉进井里荡开新的涟漪。这次倒影里没有朝霞，只有一片被水波揉碎的青云。

二

柴门吱呀声惊醒了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