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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航腕间的血珠滴在企划书上时,我正在给ICU的茉莉花换水。透明的手指穿过玻璃瓶,清水裹着花瓣从我的身体里漏下去,在床头柜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这是独属于灵魂的凌迟——每当他的血落在我们共同触碰过的事物上,我就会被迫回到记忆里对应的场景。此刻消毒水的气味突然被柑橘香覆盖,等我再睁开眼,已经跪在二十三岁生日的蛋糕前。
烛火在沈星航眼底跳动,他白大褂口袋里还插着听诊器。那晚他刚结束二十六小时连台手术,睫毛上凝着疲惫的霜。"许愿吧。"他把奶油抹在我鼻尖,我闭眼的瞬间,窗外救护车的蓝光掠过天花板。
现在我知道,当时许下的"永远在一起",原来是神明最恶毒的诅咒。
现实与记忆的重叠处传来刺耳的警报声。我跌坐在总裁办公室的地毯上,看着沈星航把咳血的丝帕塞进抽屉。染血的铂金戒圈在黑暗中闪光,像极了急救室那晚的心电监护仪。
秘书踩着细高跟推门进来时,我正对着他后颈的旧伤疤发呆。那是大四那年实验室爆炸,他把我护在身下时被灼伤的。此刻程薇的香水味漫过整间办公室,她耳垂上的樱花耳钉擦过他的肩膀。
"您该吃药了。"她的指甲染成暮紫色,药片放在我们当年亲手烧制的陶瓷杯里。我突然想起确诊那天,星航把我的药碾碎在草莓奶昔里,自己先尝了口才递给我:"不苦的。"
沈星航推开杯子的动作太急,褐色药液泼在收购合同上。程薇去擦他袖口时,领口滑出的项链吊坠让我窒息——那是我的遗物,他出国前从我枕头下偷走的银链子。
"今晚的慈善拍卖..."程薇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您答应陪我去的。"她补口红的动作让我想起分手那天,我在林叙白车上涂的也是这个色号。后视镜里星航追着车跑了三条街,最后跪在十字路口咳得直不起腰。
记忆突然开始坍缩。等我恢复意识时,已经坐在拍卖会现场的水晶吊灯上。沈星航举牌的动作干脆利落,却在看到第17号拍品时瞳孔骤缩——那是孤儿院拍卖的旧物,我们刻过字的樱花木课桌。
"三十万。"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程薇按住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星航,这已经超过预算..."话没说完就被他眼底的暴戾吓退。
我飘到课桌前,抚摸那道歪扭的刻痕。十五岁那年台风天,我们躲在课桌下分吃偷藏的糖果,我用圆规刻下"沈星航要永远保护苏萦"。此刻拍卖槌敲响的瞬间,他的眼泪砸在号码牌上,晕开了陈年的字迹。
暴雨在深夜造访城市。我跟着宾利来到江边,看着他摇摇晃晃走进我们初吻的观景台。威士忌瓶碎在栏杆上,玻璃碴混着血水往下淌。他突然对着虚空嘶吼:"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惊雷劈开云层时,我错觉他看见了蜷缩在长椅上的我。但下一秒他就醉倒在暴雨里,手指深深抠进木栏杆的裂缝——那里还嵌着半枚生锈的同心锁,是我们二十岁挂上的。
救护车顶灯划破雨幕时,我的灵魂正被撕成两半。一半困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抢救室外,看着当年确诊的自己吞下安眠药;另一半悬在手术室无影灯上,数着他睫毛上凝结的冰霜。
"肺部纤维化晚期。"主治医师的声音穿过我的身体,"最多三个月。"程薇的香奈儿外套滑落在地,她捡起的动作像在捡一块裹尸布。
我在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数他的呼吸。凌晨三点十七分,他突然睁开眼,伸手触碰虚空中的某一点。月光正好落在我跪坐的位置,那一瞬间我们的影子在墙上重叠成拥抱的姿势。
"下雪了。"他对着我身后的窗户呢喃。我转头看见玻璃上结着冰花,和孤儿院着火那晚的窗花一模一样。那年我们裹着同一床棉被看消防车红灯闪烁,他把我冻僵的脚捂在胸口:"等我们有了家,要装地暖。"
程薇带着早餐进来时,晨光正穿透我的身体。她涂着樱花粉的指甲剥开白煮蛋,这是当年我化疗时他每天清早煮的。沈星航突然打翻餐盘,蛋清顺着床单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