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像断了线的铜钱，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噼啪脆响。李慕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腹在眉骨处蹭到几粒细碎的冰碴——这暮春时节的雨不该这般刺骨。蓑衣缝隙里渗出的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他借着电光瞥见官道旁的界碑，青苔下"守月村"三个字像是被利爪挠过，朱漆卷曲着翻起，露出底下暗褐色的石纹。

"公子，这雨怕是要下到后半夜。"书童阿福缩着脖子，背上的樟木书箱浸了水愈发沉重，箱角磕碰青石板的声响里混着铁器摩擦的怪声。李慕白望着远处山坳里几点飘摇的灯火，忽然想起三日前客栈掌柜说这话时，特意用抹布反复擦拭柜台的模样。那油腻的粗布抹过"丙辰年账簿"的字样，在"守月村"词条处洇开大团墨渍。

惊雷贴着耳际炸开，山道旁两人合抱的老槐树突然裂成两半。焦黑的树心渗出暗红液体，在雨水中蜿蜒成溪。阿福尖叫着后退，书箱翻扣在泥浆里，《四书章句》散落一地。李慕白弯腰去捡《孟子》残卷时，发现树根处嵌着半块玉佩——阴阳鱼纹样被血渍浸透，鱼眼处镶着的琥珀里竟封着片月牙形指甲。

"快走！"李慕白拽着阿福往山下跑，鹿皮靴碾过湿滑的青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唢呐声。那本该喜庆的《百鸟朝凤》拖出哭丧般的颤音，调子拐到高处时生生劈裂成女人的呜咽。回头望去，裂开的树洞飘出几缕红绸，在雨中舒展如女子挥动的水袖，最末那段却突兀地断成锯齿状，像是被什么利齿撕咬过。

泥水裹着碎石在脚下打滑，转过山坳时，月光突然刺破云层。青砖灰瓦的村落沐在冷光里，飞檐上蹲着的石兽双目空洞，雨水顺着獠牙滴落成线。村口歪斜的牌坊上，"贞烈流芳"的朱漆已褪成暗褐色，断裂的绸缎在风中招摇，像吊死鬼垂落的舌头。

李慕白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牌坊石柱上的抓痕刺入眼帘——五道深沟自顶端撕裂至基座，其中一道嵌着半片断裂的指甲盖。阿福突然抓住他的衣袖，腕骨撞上石柱发出脆响："公子您听！"细碎的铃铛声从巷道深处传来，可凝神细辨时，那分明是铁链拖过青石板的声响，每响七下便夹杂着金属磕碰的颤音。

沿着荒草丛生的巷道前行，李慕白的靴尖踢到个硬物。拾起是半截龙凤烛台，蜡油里混着发黑的棉芯，凑近能闻见焦糊的肉味。前方坍塌的院墙后露出架翻倒的送嫁花轿，轿帘上的牡丹被利器划出十字裂口，缝隙里粘着团纠缠的白发，发梢还系着褪色的红头绳。

"公子！这灶膛尚有余温！"阿福的惊叫从某户人家传来。李慕白跨过门槛时，后颈突然掠过丝凉意，低头见是半幅红绸盖头缠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