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笑得一脸和气,露出两颗金牙:“沈小姐也来寄信?巧了,我也刚寄了一封。”曼桢点点头,敷衍地“嗯”了一声,没打算多聊。可李主任不走,凑近了些,低声说:“听说你二哥在南京混得不错,什么时候请他回来,咱们一块儿吃顿饭?”
曼桢听了这话,心里一咯噔。她不傻,知道李主任这话里有话。她笑了笑,说:“二哥忙得很,哪有空回来。”说完就往外走,步子迈得比刚才快了些。李主任在她身后干笑了两声,没再跟上来。
回了家,曼桢把伞往墙角一靠,坐在床边发呆。她想起李主任那张脸,心里有点腻歪。她不是没听说过厂里的闲话,说李主任看上她了,想托人来说媒。她不信这些,可今天这一出,又让她觉得八成是真的。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没劲。
下午,翠芝回来了,手里提着个纸包,里头是两块点心。她一进门就嚷:“曼桢,你猜我昨儿遇着谁了?周家的小少爷,周慕云!他还问起你呢!”曼桢一愣,随口问:“问我什么?”翠芝笑得一脸神秘:“他说好久没见你,问你过得怎么样。我看他那意思,是有点惦记你。”
周慕云是厂里老板的侄子,长得俊,脾气也好,厂里不少女工都偷偷议论他。曼桢跟他见过几面,有一回还是他帮她搬过一捆账簿。她对他没坏印象,可也没多想。她听翠芝这话,只淡淡地说:“他惦记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他。”翠芝瞪了她一眼:“你这人真是榆木脑袋,人家对你有意思,你还装傻!”
曼桢没接话,低头摆弄手里的针线。她不信什么有意思没意思,日子过成她这样,哪还有心思想这些。她缝了半截线,针忽然断了,她“哎”了一声,把针线扔到一边,心里一阵烦躁。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像在敲她的心。
星期一,曼桢照常去厂里上班。纺织厂在城东,离她住处有三里路,她每天走着去,省下车钱。厂房里机器轰鸣,棉絮飘得满地都是,像下了一场干巴巴的雪。她坐在账房的小隔间里,面前摊着一堆账簿,铅笔在纸上划得沙沙响。隔壁织布间的女工们偶尔探头看她一眼,低声议论几句,又缩回去。
中午休息时,翠芝端着饭盒过来,里头是昨天剩的烧饼和一点腌萝卜。她一屁股坐下,嚼着萝卜说:“曼桢,你昨儿干嘛不跟我去看电影?那片子可好看了,讲的是个女的跟她男人分了又合,哭得我眼泪哗哗的。”曼桢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