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梧桐与葡萄糖

蝉鸣撕裂了九月的天空。

林小满数着塑胶跑道上跳动的光斑，第三十七颗汗珠正沿着脊椎滑进迷彩服领口。教官的呵斥声在热浪里扭曲变形，远处梧桐树的绿荫像海市蜃楼般摇晃。她咽下口腔里铁锈味的唾沫，迷彩鞋突然陷进发软的沥青地面。

"第三排左数第五个！军姿要抬头挺胸！"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林小满强迫自己聚焦在对面教学楼的红砖墙上。那些砖缝里爬着几株倔强的爬山虎，暗红色叶片让她想起老家阁楼漏雨的墙斑。意识像暴晒下的冰淇淋般融化时，她听见自己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

消毒水的气味劈开热浪。

有人托住了她后仰的身体，冷白的手指卡在她脉搏处。迷彩帽滚落时，林小满看见少年卷起的袖口下青色血管，随着脉搏跳动在皮肤下蜿蜒。他的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来，衣角扫过她发烫的脸颊。

"瞳孔对光反射正常。"清冽的嗓音裹着薄荷糖的气息，"能听见我说话吗？"

林小满想点头，却发现连牵动脖颈的力气都没有。视线里银光闪烁，少年胸前的校徽铭牌被烈日灼成光斑，"江逾白"三个楷体字在视网膜上烧出灼痕。他胸袋里露出一截听诊器，金属探头正抵着她锁骨下方。

"低血糖。"江逾白单手旋开葡萄糖口服液的玻璃瓶，锯齿状瓶口折射出细碎的虹光，"慢慢喝。"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林小满终于看清他的面容。少年睫毛浓密得能接住碎金般的阳光，鼻梁左侧有颗浅褐色小痣，随着皱眉的动作时隐时现。他胸前别着红十字徽章，袖口露出半截蓝色腕带，上面印着模糊的医院标志。

"医学系新生江逾白。"他掏出体温枪在她额前轻点，显示屏跳出36.8℃的绿光，"现在感觉像踩在棉花上，还是泡在海水里？"

林小满攥着空药瓶的手微微发抖，瓶身凝结的水珠在迷彩服前襟洇出深色痕迹。她这才注意到江逾白右手缠着医用胶布，虎口处结着未愈的针眼。

"我...我能归队了。"她扶着梧桐树站起来，树皮粗糙的触感刺进掌心。蝉鸣突然轰鸣如潮，视野里江逾白的白大褂在热浪中泛起涟漪。

"林同学，"江逾白捡起她掉落的迷彩帽，指尖拂去帽檐上的草屑，"你鞋带散了。"

林小满低头看见自己松开的黑色鞋带，在赭红色跑道上蜷成羞耻的问号。她慌忙蹲下身，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东西——江逾白不知从哪摸出瓶冰镇矿泉水。

"医务室空调坏了。"他把矿泉水塞进她手里，金属腕表擦过她汗湿的手背，"去梧桐道西侧的长椅休息，就说江医生批准的。"

林小满这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