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锈蚀的齿轮
韩斌在数学试卷上画第三个骷髅头时，粉笔头划出抛物线精准击中他的后脑勺。粉笔灰簌簌落在"38"分的红字上，前排传来压抑的笑声。他透过教室后门玻璃的反光，看见自己乱糟糟的刘海和泛着油光的额头——像极了父亲工厂里那些生锈的齿轮。
这是2013年深秋的南华中学，走廊里"今日不苦读，明日卖红薯"的标语正在褪色。父亲连续第七天发来"加班"短信，母亲的中药味缠绕在客厅每个角落，连他校服第二颗纽扣都浸着当归的苦涩。
网吧烟雾在键盘缝隙里流淌，韩斌正要完成五杀，后颈突然被冰凉的触感扼住。班主任老张的拇指正压在他颈动脉上，指甲缝里还沾着物理实验室的焊锡碎屑。"你爸在鑫源机械厂对吧？"老张的呼吸带着陈年普洱的霉味，"我刚从那里过来，他们厂区东南角的蓝花楹开得不错。"
路灯在车窗上拖出明暗交替的纹路，父亲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突起。副驾驶座上的深蓝色文件夹露出"债务重组协议"烫金字样，后视镜里映出他发灰的鬓角。韩斌注意到父亲西装袖口磨白的边线——那件阿玛尼西装内里，藏着鑫源机械的logo刺绣，金线已经脱落在衣料褶皱里。
"补习费..."话未说完便被急刹车打断。父亲额头抵着方向盘，便利店霓虹灯扫进车厢，照亮他指甲缝里的黑色油污。韩斌突然想起上周路过物流园时，那个蹲在货车旁啃馒头的背影——那人袖口露出同样的金线刺绣，只是被油污染成了褐色。
车载收音机突然爆出杂音："鑫源机械宣布启动破产程序..."父亲的手猛地抽搐，车身在斑马线上划出S型轨迹。后座的安全带锁扣撞击声里，韩斌看见仪表盘下方塞着半盒降压药，锡箔板上空了三格。
急诊室的消毒水刺痛鼻腔时，韩斌才发现裤兜里的中药瓶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