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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开合间喷出腥臭的尸气。嫁衣身影突然僵住,上百颗人牙齐齐转向黑发方向发出刺耳摩擦声。老陈趁机将最后三根桃木钉拍进空缺的钉孔,棺材里顿时响起令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
当棺盖轰然闭合的瞬间,我瞥见嫁衣袖中滑落的右手——那只布满尸斑的手掌心里,赫然长着我的胎记。
02 回魂煞
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震动第七次时,我正站在黔东南盘山公路的第三个急转弯处。崖壁渗出的冰水顺着挡风玻璃往下淌,车载广播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贵州省东南部近日有强对流天气..."
后视镜里,黑云正以诡异的速度吞噬整片天空。我猛踩油门,轮胎碾过路面积水时溅起的泥浆里,混着几片暗红色的纸钱。
三天前那个电话来得蹊跷。自称村卫生所的男人说母亲肺癌晚期,可当我要求视频确认时,信号总会突然中断。此刻仪表盘显示室外温度零下三度,但握着方向盘的掌心全是冷汗——转过这个山坳就能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七岁那年他们把我活埋在那棵树下时,树根缠着我的脚踝像死人手指。
灵堂设在老宅堂屋。纸扎的童男童女在穿堂风里摇晃,母亲的黑白遗照前供着三碗夹生饭。我伸手去碰香炉里将熄的线香,却发现香灰里埋着半片避孕药铝箔。
"你妈是自愿的。"二叔蹲在门槛上,旱烟枪在青石板上磕出暗红星子。他身后站着八个穿胶鞋的男人,鞋帮都沾着同样的红泥——后山铀矿特有的赤铁矿渣。
棺材摆在堂屋正中,黑漆表面结着层白霜。我指尖刚触到棺盖,二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黄铜棺钉在阴天里泛着青芒,钉帽上刻着倒写的"敕"字。当棺盖推开三寸缝隙时,腐臭味混着某种甜腻的香料味扑面而来,像是陈年供香浸透了尸油。
母亲穿着金线红嫁衣躺在柏木刨花上,脖颈缠绕的麻绳深深勒进浮肿的皮肉。我伸手想碰她发紫的嘴唇,却在嫁衣领口摸到硬物——三枚避孕药管缝在盘扣里,管身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这是怕新娘子自己爬出来。"二叔的声音贴着耳后响起。他缺了无名指的右手突然按住我肩膀,旱烟味里混着腐肉气息:"你妈指甲缝里全是棺材木屑。"
我这才注意到母亲双手的异样。十根手指的指甲盖不翼而飞,裸露的嫩肉上沾着细碎木屑,食指指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折,像是拼命抠抓过什么。棺材内壁布满深浅不一的抓痕,在靠近头部的位置,五道带血的指痕组成诡异的符咒——和遗照后墙贴着的"山神娶亲"黄符一模一样。
阁楼木梯在深夜发出呻吟。族谱藏在神龛后的暗格里,泛黄的宣纸边缘结着蛛网,光绪二十三年的血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当我抽出夹在族谱里的老照片时,房梁突然落下簌簌香灰。
黑白照片里,十二个穿长衫的男人围在红棺两侧咧嘴大笑。最前排戴瓜皮帽的老者手持罗盘,腰间坠着村长家祖传的青铜钥匙。棺材盖上端坐的新娘盖头半掀,露出太奶奶陈秀娟青灰的脸——她脚腕系着的铜铃,此刻正在我背包里发出微弱的嗡鸣。
照片背面钢笔字洇着霉斑:"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初七,第九任山神新娘陈秀娟,享年十九。"阁楼地板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我掀开松动的地砖,二十多张泛黄的B超单随风飘起,每张性别栏都写着"女",诊断建议处盖着村长开的计生站公章。
祠堂方向传来零点的打更声,我攥着太奶奶的铜铃退回灵堂。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母亲遗照的笑容在阴影里扭曲,她浑浊的眼球缓缓转向棺材——柏木刨花中不知何时多了串湿漉漉的脚印,从棺椁径直延伸到后山方向,每个脚印都蓄着暗红血水。
03阴戏台
纸钱灰打着旋儿粘在睫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