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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灵堂往火盆里添黄表纸。夜风突然掀开孝帘,露出供桌下压着的半截族谱。
阁楼传来木板断裂声。
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去时,腐霉味直冲鼻腔。月光从破瓦缝漏进来,照见积灰的樟木箱里躺着本泛黄册子。宣纸边沿的血渍已经发黑,像干涸的蜈蚣爬满"陈氏族谱"四个字。
"光绪二十三年七月初七,陈氏女秀娟,年十九,祭山神......"
血字突然在指尖下蠕动,我触电般缩手。纸页无风自动,簌簌翻到民国三十七年那页。同样的血字记载着:"陈氏女玉兰,年十九,祭山神......"
地板突然发出空响。
掀开霉烂的草席,撬起松动的木板,一张泛黄照片静静躺在鼠粪堆里。黑白影像里,十几个穿长衫的男人围在红棺两侧咧嘴笑,最前面戴瓜皮帽的老者举着烟杆——那眉眼分明是族谱里的曾祖父。
棺材盖上坐着穿嫁衣的女人。
她脚腕铜铃缀着生辰八字,脖颈麻绳勒进浮肿的皮肉里。嫁衣下摆沾着暗色污渍,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抓痕——就像我妈棺材里那些木屑的来处。
照片背面钢笔字洇着锈迹:"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初七,第九任山神新娘陈秀娟,享年十九。"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太奶奶的闺名,竟与光绪年那个祭品一模一样。
阁楼突然响起铜铃声。
暗处垂下的麻绳上拴着枚生绿锈的铃铛,铃舌是截人指骨。我颤抖着摸向铃铛内侧,刻着的"陈"字族徽正渗出血珠。
楼下传来二叔的咳嗽声。
慌忙把照片塞回原位时,指尖突然刺痛。木板夹层里藏着半张黄符,朱砂画的敕令被血污遮住大半。最骇人的是符纸背面——用指甲抠出的求救字迹:"假的!山神是......"
最后那个字被撕去了。
灵堂蜡烛突然爆出灯花,供桌上的长明灯倏地灭了。黑暗中,照片里曾祖父的烟杆冒出青烟,棺材盖上太奶奶的盖头无风自动。我这才看清她嫁衣上的金线,竟是用人发绣的镇魂咒。
瓦片突然哗啦作响。
抬头正对上一双绣花鞋——二十年前难产死的堂姑倒吊在房梁上,她腐烂的脚腕也系着铜铃,铃铛纹路与照片里分毫不差。
"陈家女......代代祭......"
她张开的嘴里爬出避孕药丸,每颗都刻着生辰八字。我想逃却发现阁楼门消失了,四面墙贴满不同年代的山神新娘照片——从光绪年到2023年,每张照片里的新娘都穿着那件人发绣金的嫁衣。
最末那张空白相框突然渗出鲜血,渐渐浮现出我的脸。
04食香灰
吊脚楼的木梯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每踏一步都有木屑簌簌掉落。三婆的竹帘门被山风吹得啪啪作响,门楣上挂着的铜铃早生了绿锈,铃舌却诡异地朝着我来的方向倾斜。
"进来吧,陈丫头。"
苍老的声音裹着霉味扑面而来。三婆背对着门坐在竹篾席上,枯槁的手指正在揉搓一团黑泥。供桌上的长明灯映着她佝偻的脊背,墙上的影子像只蜷缩的蜘蛛。
我盯着她手腕那圈紫黑淤痕,和棺材里母亲脚腕的勒痕分毫不差。供桌底下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封着的黄符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最外侧的罐子突然晃了晃,渗出暗红液体。
"这是掺了香灰的死人饭。"三婆突然转身,浑浊的眼白里布满血丝。她手里的黑面团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蠕动的白蛆,"吃了,能盖住你身上的活人气。"
蛆虫顺着她龟裂的指缝往下掉,在席子上扭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我后退半步撞翻门边的笸箩,晒干的蛊虫哗啦啦洒了一地——那是七岁那年她救我时用过的金蚕蛊。
三婆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缺了门牙的牙床泛着青黑:"怕了?你妈当年......"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