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短篇故事 时光针脚缝补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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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忽然把脸贴在玻璃柜台上:"陈爷爷,为什么小蝌蚪的妈妈穿着和你照片里一样的衣服?"作业本摊开在孔雀蓝的缎面上,童稚的笔触勾勒出旗袍女子站在荷叶间。老裁缝的喉结动了动,剪刀尖在衣料上洇出个小小的圆点。

暮色染红晾衣绳时,晓梅把温好的黄酒搁在裁缝店门口。门内传来周远低沉的询问:"后来您去找过师公吗?"她驻足听见老人沙哑的笑:"师父的相好每年清明都来送松糕,直到前年他推着氧气瓶爬上三楼,说'阿芸喜欢的豆沙馅不能减糖'。"

张素芳端着血压仪转过楼梯拐角,望见晓梅在昏黄廊灯下握紧胸前的金戒指。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正是这个寡言的女人背着自己高烧的女儿,挨家挨户借来了救命的人血白蛋白。

"晓梅啊,"老教师把银杏叶书签塞进她掌心,"周末教孩子们做布贴画,你来当手工老师好吗?"楼下的缝纫机声突然急促起来,小雨举着蜡笔画跑过天井:"妈妈你看!我把陈爷爷的腿画成变形金刚了,这样他就能走去外滩看灯光秀啦!"

夜风掀起工作台上的绸缎边角,周远在取景框里看见老人颤抖的手正将金线穿过针孔。染过血的孔雀蓝旗袍上,渐渐浮现出振翅的银色仙鹤。陈永年哼起断续的小调,是《天涯歌女》的旋律,却掺着弄堂口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

晓梅在黑暗里数着女儿的呼吸,金戒指贴着胸口发烫。母亲在病床上拆金线的那个深夜,她曾偷听到父母最后的对话:"等囡囡出嫁那天......""用这金线绣并蒂莲,比戴什么钻戒都金贵......"

月光爬上五斗柜时,周远在暗房冲洗出第一张照片。定影液里的影像渐渐浮现:陈永年布满老年斑的手悬在旗袍上方,小雨的蜡笔画从桌角探出一角,画上的彩虹正好落在老人佝偻的背上。

第四章 时光针脚

消毒水的气味渗进窗帘褶皱时,陈永年正盯着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水发呆。床头柜上摆着小雨用乐高拼的缝纫机,轮子是用纽扣电池改装的,在晨光里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

"您这是拿命换手艺啊。"护士换药时瞥见老人手背的针眼,"昨晚上又偷着缝扣子了吧?"陈永年缩了缩扎着留置针的手,袖口滑出的金线头在瓷砖地上轻轻摇曳,像条苏醒的小蛇。

筒子楼里,晓梅推开裁缝店吱呀作响的木门。阳光穿过蒙尘的玻璃窗,在满地碎布上织出菱形光斑。她弯腰收拾散落的剪刀,发现工作台下压着半幅未完工的旗袍——银线绣的仙鹤缺了只眼睛,空洞的瞳孔正对着墙上老挂钟的裂痕。

"小心扎手。"张素芳端着搪瓷缸进来,枸杞在热水里沉沉浮浮,"老陈住院前念叨,这鹤眼得用双色金线绣。"老教师从五斗柜取出个铁皮盒,里头躺着三团光泽不同的金线,"他说你妈妈最会分丝。"

晓梅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线轴,走廊忽然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周远扛着摄影器材侧身挤进来,肩头落着片银杏叶:"陈师傅说店里有件要紧东西......"

话音被阁楼上的闷响打断。小雨举着褪色的绣绷从木梯探出头:"妈妈!外婆的蝴蝶飞出来啦!"孩子怀里抱着个老式饼干盒,泛黄的丝绢裹着枚顶针,内壁刻着"芸赠芳 一九八五"。

张素芳的眼镜片蓦地蒙上雾气。二十年前那个梅雨季,怀孕的她蹲在公用水池边孕吐,是陈永年师父默默递来腌梅子。后来丈夫肝癌晚期,那个温婉的江南女子连夜送来三个月工资,用绣着玉兰的手帕包着,什么话都没留。

"这是我师父的遗物。"陈永年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老人扶着输液架挪进来,病号服袖口露出青紫的淤痕,"当年她说,等素芳的孩子满月,要送件百子被。"他枯瘦的手指抚过绣绷上残缺的蝶翼,"结果那天来送被子的,是她相好捧着骨灰盒。"

小雨把顶针套在拇指上,金属凉意激得她缩脖子:"陈爷爷,为什么蝴蝶只有半边翅膀呀?"窗外飘进桂花的甜香,老裁缝望着穿堂而过的秋风,仿佛看见师父最后一次伏在缝纫机上的背影:"她说另半边要等有缘人补上。"

傍晚的住院部走廊,晓梅在消防通道里数着工资条。私立幼儿园的缴费单折成小船,在窗台积雨里晃晃悠悠。手机屏幕亮起,周远发来的照片里,小雨正踮脚给病床上的陈永年贴退热贴,老人手背的皱纹里还沾着金线碎屑。

"小林?"张素芳抱着保温桶挨着她坐下,"尝尝新腌的糖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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