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他军功世家，又盼他仕途奋进，遂作行军诗一首。

其中，有「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之句，既盼他建功立业保卫家国，也诉思念牵挂之情。

这首「行军诗」是当年诗会最佳，被丞相送至御前，陛下读之甚喜，只当陆停云有戍边之志，当日便下旨封为「破虏将军」。

这次，陆停云却带苏妙玉参加诗会。

6

苏妙玉曾是绣春楼花魁，也学过诗文，否则便不能迎合京中的文人墨客。

但她参加诗会，必有所图。

我稍加思索，便猜到了苏妙玉的心思。

「侯府妾室，显然满足不了她。」

「小姐！你这么快就猜到了！？」珠儿嘴里塞满点心，惊讶道：「奴婢趴在墙根上听了好一会，是侯爷亲口答应，只要苏妙玉作得好诗，便为她求封诰命。」

我闻言噗哧一笑。

「不是说路过偶尔听见吗？果然是趴墙根，你这皮丫头行事仔细些，莫被发现，知道么？」

说完，我又把另一盘糕点也推到珠儿面前。

「小姐……嗝！封诰命对苏妙玉有什么好处？」珠儿撑着脖子问，显然吃得有些急了。

我一边给她递水，一边为她拍背。

「吃慢些。」

「苏妙玉是乐户贱籍，若能受封诰命，抬平妻就顺理成章了。」

「甚至，将来可以取代我。」

7

陆停云来了。

他独自来。

大抵是很久没来找我，进屋后一脸陌生感，连坐哪儿都找半天。

「阿纯，本侯，啊不，为夫想与你商量个事。」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却不叫珠儿搬把椅子，只让他干站着。

「丞相府送来请帖，腊八诗会将至，但今年为夫想带妙玉去。」

「她在绣春楼也学过诗词，常被夸赞才情出众……」

陆停云说话时，我只微笑，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她。

男人被我盯得心虚，话到最后声音都弱了几分。

「是吗？」我很随意地问道：「都有哪些人夸过她？」

「很多！比如王老夫子、张翰林、柳才子……」

陆停云听我口风松动，急忙接话。

但他刚报出几人，突然就回过味来，臊得满脸通红！

显然，他听懂了我的暗示。

有多少人夸过苏妙玉，便有多少人是她的入幕之宾。

陆停云自以为抱得美人归，但欲拔藕先掏泥，他真有包容苏妙玉过往的胸襟？

8

「夫君想带谁去，便带谁去吧。」

在陆停云恼羞成怒之前，我爽快表态。

他先是一愣，瞬间露出狂喜之色！

「阿初，你果真愿意？不生气？」

原来他不傻，知道我应该介意的。

「男主外，外面的事我不问。」

阿纯……」陆停云甚至有些感动。

苏妙玉使出浑身解数，这十日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

他一时口快，答应将来为苏妙玉求个诰命，让她有资格被抬为侯府平妻。

这本是随口许诺之事，更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兑现。

苏妙玉却比陆停云更懂他自己，根本不打算坐等男人兑现承诺。

她提出腊八诗会，陆停云无法拒绝，这才硬着头皮来找我。

陆停云原本打算说完就走，不欲与我多待片刻。

但我答应得爽快，他一时有些感激，又忍不住多看我两眼。

我正依着窗，晚霞余辉洒下，在我身上如披了一层纱。

生活留给我的疲倦被一扫而空，岁月镌刻的痕迹也被温柔抚平。

我仿佛又回到青葱芳华时。

三年前，我能名动京城的，不仅有从父亲那里传承的才学，也有从母亲那里继承的美丽容颜。

那时，纵使苏妙玉粉黛霓裳、长袖善舞，但只要有我在，陆停云也不曾多看她一眼。

陆停云恍惚了，痴痴地望着我，脑海深处角落的记忆如喷泉般涌出。

他突然想起，当年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甚至不惜消耗皇帝对淮南侯府仅剩的一点眷顾，也要求得赐婚圣旨……是为了娶我。

心中魂牵梦绕的那道倩影，明明早已拥有。

「但为什么，本侯身边的女人却是苏妙玉？」

9

「咕！」

吞咽口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更令我心中升起难以压制的恶心感觉。

耳边还传来陆停云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阿纯，那个……妙玉刚入侯府，为夫确实多陪了她几天。」

「但你才是淮南侯府的主母，更不该被冷落。」

「今日，我宿在你屋里可好？」

更恶心了！

我强忍着厌烦的情绪，冷冷道：「来葵了，不方便。」

「啊？」

陆停云闻言，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又恍惚有些许疑惑。

「今日来葵吗？我还以为……」

他怀疑我撒谎，却又不自信。

苏妙玉那一身水磨蛇绕的功夫，让他连续十天云里雾里，已经是一脑袋浆糊。

「夫君连妾身来葵的日子都忘了？」

「果然是新人胜旧人，以前妾身子不舒服的时候，夫君还能端一碗红糖水。现在，却连日子都忘了？」

「再说我为何撒谎？天下女子还有喜欢自身来葵的？」

我故意冷笑讥讽，瞬间破坏了陆停云心中的旖旎幻想。

「那……那你多休息！」

他调头就走，心情烦躁，却不知该恼谁。

10

看着陆停云远去的背影，我不禁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