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洞深处摸到牛皮纸信封。八张写满公式的活页纸,每道题详解旁都标着日期,从我们初遇那天直到昨天。最后夹着张便签:"每次放纸条都像在拆礼物,可惜以后不能当你的私人助教了。"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被反复涂抹又重写:"其实那天在图书馆,我偷看了你草稿本上的涂鸦。"
我攥着信纸往校门口跑,却只看见空荡荡的传达室。老张说程远凌晨就跟着母亲去了上海,连毕业照都没来得及拍。七月的蝉鸣里,我把脸贴在粗糙的树皮上,第一次发现百年梧桐的纹理原来像极了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那天,我又去了趟树洞。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在树洞深处照出一小片暖黄的光斑。伸手摸索时,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物体——是程远总戴的那块银色手表,表盘内侧刻着极小的一行字:"给永远跑得太快的苏同学。"
树叶沙沙作响,我听见青春在风里轻轻叹息。原来有些秘密,比梧桐的年轮藏得更深;有些心事,要等到岁月把树洞填满,才能听见当初的回响。
玻璃幕墙倒映着梧桐第七次抽芽时,我终于学会在物理课上讲解重力加速度不再走神。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还是沙沙的,只是当年那个在草稿纸上画时空曲率图的少年,早已消失在2008年的雨季。
2019年校庆日,我作为新任物理教师回到梧桐中学。老张退休前将程远那本物理笔记交给我时,封皮上的水渍已经晕染成浅褐色的地图。我摸着笔记内侧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想起那支总在他指间旋转的钢笔——原来他早把心事刻在纤维里。
台风"梅花"登陆那夜,我被雷声惊醒。雨水顺着百年梧桐的枝干倾泻而下,恍惚间听到树洞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举着手电筒冲进雨幕时,帆布鞋陷在泥泞里,像踩着他留在2008年的脚印。
树洞深处躺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盒盖开启的瞬间,陈年梧桐叶的清香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泛黄的信封上画着莫比乌斯环,程远的字迹在暴雨中愈发清晰:
「苏夏,当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有勇气让平行时空的我们相遇。父亲化疗时,我常盯着病房窗外的梧桐发呆。叶子每颤动一次,我就用二进制记一个愿望。昨天数到第1024片落叶时,突然明白有些概率云终会坍缩成现实。」
盒底躺着个U盘,插进电脑时跳出来的文件夹名叫"苏同学的时空曲率"。2011年3月17日的音频文件里,他的声音裹着心电图仪的滴滴声:「今天护士说窗外梧桐果落了,想起你被砸中时炸毛的样子。如果时空真能折叠,多想把此刻的心跳寄给2008年的程远,让他别松开伞柄。」
暴雨拍打窗棂的节奏渐渐与录音里的雨声重合,我这才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