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摘下听诊器塞进她手里，"捂住耳朵。"2018年的消防演习记录在泛黄纸页上颤动，复印机红光扫过某行被涂抹的文字。顾医生侧脸轮廓在冷光里凝成石膏像，直到窗外传来担架床轮子的滚动声，才惊觉两人的小指正勾着同一根听诊器软管。"明天开始加做肺功能检查。"他抽走档案时带落张照片，边角焦黑的全家福上，穿白大褂的少年正在给哭泣的小女孩系气球。林小满弯腰瞬间，看见他皮鞋内侧沾着儿童病房特有的彩虹贴纸。

心电图纸卷曲着垂落地面，在林小满鞋尖前堆成连绵的灰白色山脉。肺功能检测仪的波纹在屏幕上起伏，像被揉皱的锡纸映着晨光。她第9次尝试深吸气时，闻到了除颤仪电池特有的苦杏仁味。"咬住过滤阀。"顾医生调整面罩的动作带起一阵气流，他白大褂右襟沾着碘伏痕迹，形状恰似林小满老家窗棂的冰花纹。呼吸管路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冷凝水珠坠落在监护仪按键上，溅出微型彩虹。林小满数到第4次呼气峰流速时，走廊突然响起担架床的紧急刹车声。顾医生左手稳住传感器，右手迅速关闭诊室门，腕表链擦过她耳廓留下金属灼烧般的触感。门缝里漏进的冷风掀动病例板，露出2017年儿童肺移植登记表的边角。"想象吹生日蜡烛。"他指尖轻点流速计屏幕，蓝光在镜片上晕出雾气。林小满盯着他喉结随计数节奏的滑动，忽然发现那处皮肤下方埋着道淡青色疤痕，像钢笔漏墨划出的长破折号。呼吸曲线突然剧烈震颤，警报声与隔壁病房的玻璃碎裂声同时炸响。顾医生扯开她面罩的动作掀起鬓角碎发，林小满在剧烈咳嗽中瞥见他颈动脉处的医用胶布，边缘翘起处露出烫伤疤痕的鳞状纹路。"换鼻腔采样。"他旋开试剂管的手指关节泛白，林小满数着试管架上第5支空管，听见冷藏柜发出哮喘发作般的嗡鸣。当鼻拭子棉签探入右鼻孔时，急救铃的震波穿过三堵墙，震落他胸牌上结痂的雨渍。午后两点四十七分，林小满的轮椅卡在消防通道第13级台阶。她仰头看着安全出口指示灯在顾医生镜框上投下绿斑，那抹幽光正随着他翻查病历的动作游移，停驻在某页贴着黑色胶带的段落。"肺纤维化不会引起匙状指。"他突然合上病历，不锈钢夹板撞击声惊飞窗外灰鸽。林小满把变形的手指藏进袖管，腕间住院手环刮擦着铜钥匙齿痕，"医生说...是童年吸入性损伤。"通风管道传来纸张翻动的细响，顾医生解开领扣时，露出锁骨下方被火烧连的字母纹身。林小满数着他后撤的脚步声，在第四步时听见钥匙串中混着独特的双频电子音——和昨夜库房老打印机完全相同。暮色染红第七袋输液时，林小满顺着鼻氧管找到送风口后的暗格。泛黄的2018年排班表夹在通风叶片的阴影里，顾沉舟的名字出现在7月16日急诊夜班表，墨迹覆盖着某种焦褐色的圆形污渍。她伸手的瞬间，顶灯突然频闪。备用电源启动的轰鸣声中，暗格深处滑出半张CT片，肺叶阴影处用红笔画着圈，日期显示2017年6月17日——慈心医院火灾前三十三天。"你在找这个？"顾医生的声音从送风口上方传来，他倒悬的脸庞被应急灯切成几何碎片，指尖捏着的波板糖正在融化，彩色糖浆顺着医用胶布滴落在林小满颤抖的手背。

心导管室的铅门在第三次报警提示音里锁死，林小满听见自己血液流过颈动脉的簌簌声。顾医生调试血管造影机的动作带起细小静电，臭氧味混着他袖口的苦橙消毒水，在密闭空间织成透明的网。"握住压力传感器。"金属音色从他喉结下方的疤痕里渗出。林小满数着导丝在血管模型里推进的刻度，发现造影剂正沿着导管内壁螺旋攀升，像被拉长的DNA链缠住2017年6月的时间轴。X光机启动的蜂鸣惊醒了沉睡的影像存档屏。泛蓝的2017年冠状动脉造影图在显示器上逐帧浮现，顾医生迅速遮挡屏幕的手肘撞翻器械盘，球囊扩张器与止血钳相撞，在铅墙之间折射出七个逐渐衰减的回声。林小满的石膏鞋尖碾过滚落的导引鞘，"这张图的时间..."她指着暂停画面右下角的日期印章，"和通风口的CT片是同一天凌晨拍的。"导管突然在模型三分之二刻度处卡顿，顾医生摘手套的动作扯断三根线头。他裸露的掌心横贯着闪电状瘢痕，林小满数着他重新消毒的17秒，发现无影灯在止血钳表面投射的菱形光斑，正随着呼吸机节律收缩扩张。电子钟跳至23:07时，除颤仪充电声穿透三重重症监护门。林小满在顾医生的呼吸机报警日志第49页夹入半片波板糖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