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题时，暮离发现栀子花瓣在书页上洇出心形水渍。母亲敲门送牛奶时，他慌乱地合上笔记本，却碰倒了装着糖纸的玻璃瓶。

第三章：错位作业本

暮离用圆规尖挑开讲台抽屉时，晨露正从窗缝渗进来。第三本作业本安静地躺在最深处，封皮上的"林锦婷"被橡皮擦得近乎透明，像褪了色的蝴蝶标本。

"又在帮人当侦探？"陈敏的声音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刺过来。暮离迅速合上抽屉，金属碰撞声惊飞了落在讲台上的麻雀。他转身时撞翻粉笔盒，彩色粉骨碌碌滚到锦婷课桌下，在阳光里划出彩虹的残影。

数学课发作业时，暮离的指尖在锦婷的本子上多停留了三秒。翻开内页，昨日他偷偷补上的解题步骤旁，多了朵铅笔勾的栀子花。花蕊处洇着蓝墨水，像含着晨露欲坠未坠。

午休时，蝉鸣粘稠如蜜。暮离伏在课桌假装午睡，睫毛缝隙里看见锦婷从后门溜进来。她踮脚取作业本的样子像林间小鹿，马尾辫扫过值日表，把并排的"暮离 林锦婷"蹭成模糊的云团。

"这题辅助线应该连这里。"暮离的声音突然在空教室炸响。锦婷吓得把本子按在胸口，泛黄的纸页间飘落片干枯的栀子花瓣。暮离弯腰去捡，后颈撞上她垂落的发梢。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钉在地面。锦婷的橡皮擦在错题旁晕开灰色阴云，暮离抽走她的铅笔，在几何图形旁另辟蹊径。笔尖沙沙声里，他闻到少女袖口沾染的油彩气息——是昨天美术课调色盘打翻时溅上的钴蓝。

"为什么总把作业本藏起来？"暮离的质问脱口而出。锦婷的笔尖戳破草稿纸，墨水在函数图像上漫成黑色的溪流。窗外忽然掠过飞鸟，惊落一串紫藤花。

暮离在放学后跟踪了锦婷。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绕过公告栏时，他看见她突然蹲下系鞋带。书包里的作业本滑出来，被风掀开的纸页间密密麻麻写满算式——全是上周他留在她本子上的笔迹。

便利店的冰柜嗡嗡作响。暮离看着锦婷用零钱买下最后一包栀子花香纸巾，收银员找给她的硬币滚到货架底下。她跪在地上摸索时，后腰露出一截用红绳系着的钥匙，贴着肌肤的地方缀着颗褪色的相思豆。

第二天晨读，暮离的课桌里多了瓶冰镇柠檬茶。瓶身凝结的水珠在木纹桌面上蜿蜒出奇异的轨迹，他转动瓶子，发现标签背面画着撑伞的小人。伞面是朵盛开的栀子，雨水化作音符落满五线谱。

数学课随堂测验时，暮离故意写错最后一道大题。作业本发回时，他的解题步骤旁多了行娟秀的铅笔批注："辅助线应取AC中点"，句尾画着个气鼓鼓的猫脸。他摩挲着纸页上的凹痕，突然发现这行字覆盖着淡淡的栀子花轮廓。

值日时，暮离被分配擦窗户。水桶倒映出锦婷清扫讲台的背影，她每扫一下，马尾辫就像钟摆般晃动。当抹布擦到右侧第二个抽屉时，暮离感觉心跳漏了半拍——那个藏着秘密的抽屉今天格外烫手。

"要锁门了。"锦婷的声音惊得暮离打翻水桶。积水漫过他的球鞋，锦婷慌忙掏出手帕，印着栀子花的棉布瞬间吸饱了脏水。暮离望着她潮湿的掌心，突然想起母亲说的那句"沾了水的栀子活不过夜"。

暴雨在周五傍晚突袭。暮离折返教室取遗忘的竞赛题集时，看见锦婷蜷缩在讲台旁。她的校服外套裹着个湿漉漉的纸箱，五只未睁眼的小奶猫正发出细弱的呜咽。

"它们在储物柜后淋雨。"锦婷的眼镜蒙着雾气，发梢还在滴水。暮离脱下校服铺在地上，看她就着应急灯的光给小猫擦拭。当最小的那只开始抽搐时，她突然把脸埋进臂弯，单薄的肩膀抖得像风中落叶。

暮离跑过三个街区买来羊奶粉。回来时看见锦婷正在作业本背面画寻主启事，铅笔勾勒的猫爪印旁，她无意识写下无数个"M.L."。字母的连笔处洇着泪痕，像被雨打湿的蛛网。

凌晨两点，最后一只小猫找到领养人。暮离送锦婷回家时，她的书包里装着空奶瓶和皱巴巴的作业本。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突然说："那些算式...我都抄在错题本上了。"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揉在一起。暮离数到第十二块地砖时，锦婷轻轻哼起生物老师常放的《栀子花开》。跑调的旋律散在夜风里，他悄悄放慢脚步，让她的影子完全覆盖自己的。

周一清晨，暮离在作业本里发现压扁的栀子花书签。叶脉上抄着聂鲁达的诗句："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当他翻开竞赛题集，看见所有折角处都贴着便利贴，铅笔写的提示比参考答案更简洁优雅。

体育课测八百米时，暮离假装系鞋带落在最后。锦婷经过他身边时，有什么东西从她口袋滑落。是颗玻璃珠，内里飘着朵永不凋零的栀子。暮离握着珠子跑完全程，掌心汗液把花瓣浸得愈发晶莹。

放学时陈敏拦住暮离。"你以为在演偶像剧？"她把一摞作业本摔在讲台上，最上面那本封皮被撕去一角，"这些天收发作业，你以为我看不出某些人的本子总多出几页？"

暮离沉默着整理散落的纸页。在锦婷的作业本最后一页，他看见铅笔画的迷宫图，出口处站着两个火柴人。当陈敏愤然离去时，他把自己的本子塞进那摞作业最底层，封皮上用荧光笔描了朵发光的栀子。

值日生开始扫地时，暮离最后检查了讲台抽屉。右侧第二个抽屉里，两本作业并排躺着，封皮上的名字被荧光笔勾出隐约的轮廓。暮离的"离"字旁画着小小的锁，锦婷的"婷"字上栖息着蝴蝶翅膀。

锁门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总带着栀子花香的少女正在三米外整理书包。暮离突然希望这场梅雨永远不要停，好让作业本里的秘密永远困在潮湿的抽屉。

第四章：凝固的蝉鸣

暮离的汗珠在草稿纸上晕开时，纱帘外正传来第一声蝉鸣。图书馆老旧的吊扇搅动着暑气，把锦婷马尾辫的发梢吹到他正在演算的竞赛题上。

"要吗？"浅绿糖纸包裹的薄荷糖推过桌面裂缝，锦婷的指甲盖泛着贝壳粉。暮离盯着糖纸上熟悉的栀子花纹，突然发现这种糖的保质期只有九十天——刚好是他们相识的天数。

蝉鸣突然停了。暮离咬碎糖块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喉间的清凉让他想起上周暴雨中潮湿的栀子花香。锦婷的圆珠笔在《飞鸟集》扉页划出波浪线，他认出那是聂鲁达诗句的英文翻译："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