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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素描本最后一页勾勒他侧脸时,铅笔尖突然断了。
画室里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三月末的日光穿过玻璃窗,在陆明川的睫毛上筛下细碎的金粉。他正在给石膏像打阴影,卫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腕随着笔触轻微颤动。
"同学,你的画册。"
我猛地回头,素描本正被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方才去接水时忘记合上本子,此刻翻开的正是那页未完成的速写——他打篮球时跃起扣篮的瞬间,衣摆扬起露出半截腰线。
"画得不错。"他声音带着笑意,我这才发现他右耳垂有颗小痣,"就是腹肌少画了两块。"
血液轰地冲上耳尖,我想我的耳朵一定红得像化学实验室里的酚酞试剂。画室门突然被风吹得"砰"一声响,惊飞了窗外海棠树上的一对白头翁。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十七岁男生的身上会有海盐与青柠交织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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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放学后的天台堆着施工用的水泥管,我在第七根管子里发现了蜷缩着的陆明川。他膝盖上摊着速写本,铅笔沙沙划过纸面,画的是远处教堂尖顶刺破火烧云的画面。
"这里能看到整个操场的晚霞。"他没抬头,卫衣帽子滑下来露出乱糟糟的头发,"要保密啊,夏蝉同学。"
我攥着写生作业的手指微微发麻。他怎么会记得我的名字?上周美术课我坐在最角落,甚至没敢在他发作业本时抬头。
水泥管里弥漫着铁锈和雨水的气息,我的帆布鞋挨着他沾了颜料的球鞋。当他把左耳耳机塞过来时,冰凉的金属外壳擦过我发烫的耳垂。是久石让的《那年夏天》,钢琴声像蝴蝶落在锁骨上。
"你会画人物速写吗?"他突然转头,鼻尖距离我的额头只有三厘米,"下个月校庆剧缺个画背景板的。"
夕阳在他瞳孔里烧出琥珀色的光,我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正在那团火光中融化。远处传来放课后值日生关窗的声响,走廊里铁质储物柜开合的声音像一串未完成的音符。
当我们摸黑溜出教学楼时,星空已经像打翻的亮片洒满天鹅绒幕布。他书包上挂着的克罗心吊坠在路灯下一晃一晃,我的素描本里多了张皱巴巴的糖纸,是薄荷味硬糖的包装。
那天晚上我在速写本上画了无数个水泥管,却始终画不好管口漏进来的那一缕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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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那天我崴了脚,坐在医务室窗边涂红药水。消毒水气味里突然混进海盐清香,陆明川拎着冰镇可乐贴在我肿起的脚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