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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浊浪滔天
开平元年春，汴河解冻的冰凌裹着上游冲下的断肢残甲，在皇城水门前堆积成森白的堤坝。韩昭嗣站在新修的望春楼栏杆前，看着宫人用长杆打捞浮尸。那些泡胀的躯体里，或许就有当年河阳前线的士卒。
"韩侍郎好雅兴。"赵元礼的蟒纹玉带扣在朱漆廊柱上发出脆响，这个曾经的军需官如今已官拜户部尚书。他随手抓起把金盘里的盐渍梅子，汁水顺着指缝滴在韩昭嗣新制的紫袍上："听说郓州送来的三百车铜钱，在漕运码头少了七车？"
韩昭嗣的视线掠过对方腰间新换的镶宝蹀躞带。上月查抄前唐宗室府邸时，这条本该入库的御用之物就系在了赵元礼身上。汴河上的风忽然变得粘稠，他想起三日前那个雨夜——张承嗣带着河东口音的密信，正藏在他袖中的夹层里发烫。
"黄河春汛冲垮了板渚渡口。"韩昭嗣用绢帕擦拭衣襟，梅核在齿间裂开的酸涩让他微微皱眉："下官已命人从洛阳仓调拨......"
"我要的是七车铜钱。"赵元礼突然掐住他的后颈，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颈椎："不是七车裹着麻布的石头！"这个动作让韩昭嗣的额头撞上雕着狻猊的栏杆，血腥味在鼻腔炸开的瞬间，他看见汴河对岸新筑的观象台上，正在举行活祭的青铜鼎腾起黑烟。
当夜，韩昭嗣在尚书省值房见到了张承嗣。这个昔日同僚的左眼蒙着黑布，空荡的眼窝里飘出腐肉气息。十二年前白马驿之变，正是他拼死从乱军中抢出韩昭嗣重伤的父亲。
"朱温要在南郊建通天塔。"张承嗣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指尖的老茧蹭得桑皮纸沙沙作响："四十万民夫正在砍伐终南山的千年古木。"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照亮他袖口露出的刺青——那是当年宣武军死士才有的青狼图腾。
韩昭嗣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书案下暗格里锁着李九郎的绝命诗，泛黄的绢帛上"朱门酒肉化碧血"的字迹正在烛光里扭曲。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的血沫里混着黑色丝状物，像极了那些被通天塔地基吞噬的民夫头发。
"河东李存勖上月大破契丹。"张承嗣的声音突然压低，递来的密信盖着晋阳特制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