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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的夏天格外闷热。
我站在月台上,看着父母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母亲的眼圈红得厉害,父亲则一直低着头抽烟。站台上挤满了送行的人,哭声、叮嘱声、汽笛声混在一起,像一锅煮沸的水。
"小芸!"身后有人喊我。
我回头,看见陈雨晴拖着两个大箱子艰难地挤过来。她是我高中同桌,也是这次一起去北大荒的知青。她的辫子歪在一边,额头上全是汗。
"你带这么多东西?"我帮她扶住摇摇欲坠的箱子。
"我妈非让我带的。"雨晴喘着气,"棉被、棉衣、脸盆...连咸菜都塞了两坛子。"
我低头看看自己脚边的小皮箱,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几本书。父亲说,到了那边什么都有,不用带太多。
汽笛又响了。
人群开始骚动。我被人流推着往车厢走,回头想再看父母一眼,却只看见一片攒动的人头。突然,一只粗糙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小芸!"是母亲。她往我手里塞了个布包,"拿着,路上吃。"
我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后面的人挤上了车。透过车窗,我看见母亲在抹眼泪,父亲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我和雨晴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刚坐下,对面就来了个男生。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背着一个打补丁的帆布包。
"同志,这里有人吗?"他问。
我摇摇头。他放下包,在我对面坐下。阳光从车窗斜斜地照进来,我看见他侧脸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我叫周建国。"他自我介绍,"去黑龙江建设兵团。"
"我叫苏芸,这是陈雨晴。"我说,"我们也是去建设兵团的。"
他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个铝制饭盒。打开时,我闻到一股咸菜的味道。
列车缓缓启动。站台上的人群渐渐远去,最后变成一个个模糊的黑点。雨晴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第一次出远门?"周建国问。
"嗯。"我攥紧母亲给的布包,"听说北大荒很冷。"
"是啊。"他望着窗外,"零下四十度,撒尿都得带根棍子。"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他转过头,也笑了。阳光照在他的牙齿上,白得晃眼。
"你去过?"
"我哥去年去的。"他说,"来信说那边天特别蓝,麦田一眼望不到边。"
我正要说话,车厢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周建国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掉下来的饭盒,但还是有几片咸菜掉在了我的裙子上。
"对不起!"他手忙脚乱地要帮我擦。
"没事。"我摆摆手,却看见他耳朵尖红了。
天色渐暗时,列车员推着餐车过来。周建国买了三个馒头,硬塞给我和雨晴一人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