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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得我撞翻针线笸箩。各色丝线滚过青砖地,在闪电亮起的瞬间如血管般脉动。蹲身去捡缠在桌脚的绿丝线时,突然看见两只沾满泥水的绣鞋——青缎面上绣着并蒂莲,左鞋尖缀着粒珊瑚纽扣,与母亲失踪那晚穿的绣鞋一模一样。
「梅姑娘,那件金丝牡丹的衣裳,该还回来了。」
惊雷劈亮堂屋的刹那,我看见老妇阴丹士林布旗袍的下摆正在滴水,水珠坠地时却变成暗红的血珠。她枯枝般的手搭在我腕上,腕骨处有道蜈蚣状的缝合疤,与牛皮本里夹着的工伤报告书照片分毫不差。
老妇的腕骨在我掌心冷得像井水里的镇石。她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音节,却被突然砸落的惊雷碾碎。闪电劈亮她浑浊的瞳孔时,我竟看见绣绷前外婆佝偻的背影在眼底一闪而过。
「阿婆您说什么?」我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阴丹士林布下透出的寒意让人心惊。
「三点零七...」她布满褐斑的手突然攥住我衣领,茉莉头油的气味混着血腥涌来,「收生魂的轿子要来...」
玻璃炸裂声从二楼迸溅而下。我们冲上阁楼时,满地碎玻璃中躺着个青花瓷胆瓶,瓶身绘制的八仙过海图里,何仙姑的裙裾正渗出新鲜的血色。那件龙凤褂消失得无影无踪,空衣架在穿堂风中摇晃,挂着的银丝绦带正在一点点腐烂。
「要开始了...」老妇盯着气窗外翻涌的雨云,嘴角突然浮起诡异的笑纹。她转身时碰倒了绣线架,五色丝线滚落地面,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成卦象。
子夜的梆子声传来时,我正用毛巾擦拭她旗袍下摆的血渍。老人蜷缩在藤椅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白兰花在她发髻上开得愈发妖艳。当唱到「七月半,鬼门开」时,她猛地抓住我手腕,指甲深陷进皮肤:「梅姑当年不该救那个军官!」
突如其来的警笛声撕裂雨幕。沈明川的皮鞋踏过天井积水时,老座钟忽然发出齿轮卡死的悲鸣。他肩章上的银星在闪电中泛着冷光,证件夹里滑落的照片上,穿碎花裙的姑娘颈间闪着银丝盘扣。
「林小姐,这位陈阿婆是你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