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突然被绸带缠住。有人托着她破水而出，夜风裹着焦糊味涌进胸腔。清欢剧烈咳嗽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灰布僧衣上暗金的卍字纹。

　　"女施主请看。"老僧将铜镜转向她，镜中映出她耳后淡红的莲花胎记，"二十年前令堂托付此物，说待双生莲现世之日......"

　　清欢猛地攥住衣襟。铜镜边缘刻着西夏铭文，与她袖中玉佩纹路如出一辙。窗外忽有惊鸟掠过，大相国寺的晨钟撞碎残夜，她这才惊觉自己竟在禅房昏迷了整宿。

　　"禅师认得我母亲？"

　　"这是你周岁时，令慈用断发绣的。"老僧将绣品铺在案上，烛火忽然爆出个灯花，"当年蜀中十三绣坊一夜焚毁，实为有人要夺唐门秘传的《天工绣谱》。"

　　清欢指尖抚过发绣的"欢"字，突然触到细微凸起。挑开三层丝线，夹层里竟藏着张泛黄的商路图，标注着自蜀地至汴京的三十六处暗桩。父亲常戴的翡翠扳指拓印赫然盖在夔州位置，印泥却是诡异的靛蓝色。

　　"此物万不可示人。"禅师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入三枚透骨钉。清欢被老僧推开时，见那暗钉入木三分，钉尾雕着振翅的鹰。

　　裴昭的声音混着血腥气从梁上落下："禅师这般待客之道，倒让裴某想起西北大营的故人。"他玄色劲衣浸着血，手中却稳稳端着个乌木盒，"你要的西夏狼毒解药，用三支鹰羽箭换可值当？"

　　清欢这才看见他左肩伤口泛着青紫，想来是昨夜强压毒性寻来的解药。她正要开口，却被裴昭用剑柄抵住后腰："卯时三刻有趟官船发往蜀中，姑娘可愿同往？"

　　第三章：蜀江迷雾（中）

　　官船驶出汴河闸口时，朝霞正染红桅杆上的鹭鸶旗。清欢倚在舱门边，看着裴昭与船老大比划手势。他换了身靛青短打，发梢还滴着水，却将西夏玉佩系在显眼处。

　　"这是漕帮的暗语。"裴昭突然回头，晨光在他眉骨疤痕上镀了层金，"令尊当年开辟蜀道商路，用的可是这般手段？"

　　清欢握紧袖中商路图。图上标注的第三处暗桩明月峡，正是父亲手记中反复涂抹之处。她想起离京前夜，父亲将翡翠扳指套在她指上说的那句："若见蓝印，即刻焚图。"

　　船过灵璧时，裴昭忽然掀开舱板。底层竟堆着二十口包铜木箱，锁头上铸着军器监虎纹。他撬开箱盖时，清欢看见熟悉的金线——正是阿成指甲里残留的那种，此刻成卷地堆在硝石之上。

　　"金丝甲。"裴昭用匕首挑起半尺金线，"三十两金丝织甲一件，可挡弩箭百步之威。"他突然将金线贴近烛火，线中竟浮现出细小的"宣和三年制"字样。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裴昭揽住清欢的腰跃上甲板，见前方水道横着三艘沉船。腐朽的桅杆上缠满水草，隐约可见"林"字旗号——正是三年前在瞿塘峡失踪的货船。

　　"小心水......"船老大的呼喊被浪头打碎。数十黑影从沉船后冒出，分水刺寒光连成银网。裴昭挥剑斩断飞来的铁索，反手将清欢推进货舱："去底层开第三口箱子！"

　　清欢跌进呛人的硝石粉里，摸到箱底的机括。按下瞬间，船体两侧突然伸出十二支拍竿，铁锥砸向水面的声响混着惨叫。她透过缝隙看见裴昭立在船头，剑尖挑着个湿淋淋的皮囊——竟是整张人面刺青。

　　"九幽水鬼。"他抖开刺青露出额间火焰纹，"专在蜀道劫掠官商，姑娘可觉得眼熟？"

　　清欢突然想起父亲手记中的记载。宣和二年腊月，林家货船在明月峡遇劫，押运的伙计尸身上皆有火焰刺青。而商路图显示，那日货船本该走的是陆路。

　　暴雨倾盆而至时，官船被迫泊在燕子矶。裴昭在舱内烘烤地图，忽将酒壶掷向东南角："阁下听够了便现身罢。"

　　瓦罐应声而碎，露出个浑身湿透的少女。她腕上银铃叮当，开口竟是蜀地口音："我家主人请姑娘往唐家堡一叙。"说着举起半块玉珏，与清欢颈间挂着的严丝合缝。

　　裴昭剑锋已至少女咽喉："唐门不是二十年前就......"

　　"灭门的是外堂。"少女突然扬手撒出红雾，"活着的，可都在地底下等着呢。"

　　清欢在毒雾弥漫前被裴昭扑倒。他唇色愈发青黑，却仍死死护住她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