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过来的时候,故事已经接近结尾,魔头阴谋败露,反派大势已去。
而我站在山门前的破桌边,手指沾着红印泥,正按在一张黄纸上。
身边的老头一把将我刚画押的黄纸扯去,老泪纵横:“苍天啊!老朽今年终于招到第一个人啦!”
我抬头,山门上【魔教第八届全江湖公开招募报名处】的大红横幅迎风震颤。
……四九年入国军?!
1
老头一把攥住我腕子,往山门里拖。
枯瘦的手爪力透皮肉,那架势不像是招聘员工,倒像是拐卖人口。
我刚穿来,还不熟悉人设。幸好老头另一手上现成的简历,我歪着脑袋,看黄纸上的字:
姓名:丁三妞
年龄:十九
教育水平:胎教
工作经历:挑粪,种地,养殖
职业技能:阉鸡,一炷香八只
入教理由:……
还没看完,两人逆着我们的方向,背着包袱匆匆下山来。
其中一人怜悯地看我一眼,但慑于我身边老头犀利冷酷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
2
刚毕业时年少无知,我曾应聘某名头高大上的医院,被同为工人阶级的人事善意提醒。
也是那样怜悯而温柔的一眼,手机收到附近隔空投送的表情包:
【莆田系,快跑。】
魔教这位人事显然已经为虎作伥,逆着一路上三两结伴拖家带狗的离职人员,硬是把我拉扯到员工宿舍。
不怕,我对自己说。
古代又不签劳动合同,老子今天入职,明天离岗,大厦将倾的资本家还能扣我工资不成?
咦?我为什么会知道魔教大厦将倾?又怎么晓得武林盟主为替爱人报仇即将攻上山来?
望着桌上粗糙铜镜里反射出来的呆板面容,我想,大概是这具身体的记忆吧。
自己姓名爹妈一个不记得,倒是记得江湖八卦。
3
可以的兄弟,和我一样,活的没什么重点。
找到我俩灵魂共振的频率了。
4
HR一走我就溜出房门。
秋风萧瑟,残阳如血。目之所及,胆战心惊。
门口这片塘子浑浊无波,阴寒森冷,极适合规划个水牢。
左边的竹林看来阴森,风起,枝摇叶晃,仿若气劲暗涌,鬼魅横行。
右边的吊脚楼充满了苗疆风情,刚刚飞过去的宝蓝大扑棱蛾子,安知不是大意放出的蛊。
“吱呀!”隔壁宿舍门开了,又一位前辈包袱款款从我眼前掠过。
我不做二想,闪回屋里抄起包裹跟上前辈步伐。
一、二、自由的脚步没走两下,就被一阵阴风裹进屋里。
5
门外,那前辈双腿抖成帕金森,扑通跪下:“左左左护法!我我我我——”
我抬头,赫然见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左护法甩去一张哗哗作响的黄纸,声音透过面具,低沉嘶哑:“签了,滚!”
前辈如获至宝,将那黄纸双手捧过头顶,结结实实一磕到地:“谢左护法允卑职离职!左护法提携之恩,卑职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6
哦,离职许可啊。
搞这么紧张,还以为是三尸脑神丹的解药。哈哈。
我暗自松一口气,嘲笑自己杞人忧天,原以为江湖魔教都和金庸武侠里写的那样,会用些阴损手段做人员管理。
没想到还挺正规。
果然,小说就是小说,做不得真的。
7
一回头,嘴里就被塞进个拇指大的药丸。
M豆广告说的只溶于口,不溶于手,我在现代社会没怎么见着,倒是在这里体验到了。
溶的也太TM快了,某根达斯都甘拜下风。
甚至还有点带着苦香的回甘。
如果不是猜到这药丸大概是什么,我还挺享受这刹那口感的。
8
“呕——”我扣着喉咙试图把药呕出来,忽然半边身体一麻,失去控制,重重摔倒在地。
我惊愕地望着左护法。
左护法指如疾风,势如闪电,我酥麻的身体逐渐恢复知觉。
他冷酷地哼一声:“知道厉害了?”
“知道了……”我不敢不知道,畏畏缩缩跪在他脚边认输:“你们的药能把人搞偏瘫,厉害得很,我要想活命,就要乖乖听话。”
活了三十年,从小时候被逼上辅导班,读研时被导师将参加权威论坛名额抢走做到他亲侄儿名下,到长大被主任逼着放弃论文署名,我一直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我胆怯地瞄一眼左护法:“……就是,能不能告诉我,这个药到底什么?”
除了肢体麻木,还会有其他症状吗?比如筋脉尽断五感尽失什么的?
我是学医的,说不定能琢磨出对症解药;就算不能,以后若有机会逃跑,也好掂量掂量代价。
左护法并不回答,只一抬头,很有架势地示意还跪那儿的前辈。
前辈会意,看向我言简意赅解释道:“本教福利,是小友的福气。”
!!
那我祝你福如踏马的东海!
9
事到如今,离职的事按下不提。
我开始思考职业规划。
虽则如今魔教风雨飘摇,正是用人之际,但以我朴实无华的履历,想来也触及不到核心管理层。
我要做的,就是继续保持这份朴实无华,以毫无利用价值为个人发展目标,充分发扬摸鱼精神,争取早日成为领导优化名单上的排头兵。
想到这里,悬了一天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毕竟,穿到人生地不熟的古代武林,唯有“当个废物”这件事,是我所熟悉和擅长的。
我一边想,一边收拾包袱,忽然被一阵纸张窸窣声喊停了动作。
纸张?
一个胎教学历的农民,入职申请表都是HR代笔的,身上为什么会有纸张?
我把包袱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在一条打补丁的底裤里找到了音源。
嚯,破案了,有资格藏在底裤里的,必是家底!
结合履历,那可是不知多少只鸡的手术费啊!
10
五十两银票,还是一百两?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就着昏暗烛光,我用拆大米袋子封口的细致挑出线头,一点点剥开家底的庐山真面目。
黄色的信封,上书四个舒朗大字:
【土豆 亲启】
鉴于本人没有务农经验,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农民究竟对作物有多深的感情。
能不能深到,就是说,写情书。
还是封无字情书。
我把信封里光溜溜一张白纸对着烛火翻来覆去地看,忽然福至心灵。
不清楚为什么这样做,大概是看过的武侠片都这样做,场景一下子触发了行为的缘故——
总之,我像个过场动画中身不由己的玩家角色,把纸放在烛火上烤。
字,显了出来。
我瞳孔地震。
这是一封密信啊!
还有什么,是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