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黄的墙纸

李桂香踮起脚往高压锅里添第三勺红豆时，听见楼上"咚"地一声闷响。她握着汤勺的手顿了顿，水蒸气扑在树脂镜片上凝成白雾，让对面墙上那面挂了三十二年的老挂历都洇成了水墨画。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第四次了，王婶家那个上初中的孙子准是又在拍篮球——那种劣质橡胶摩擦地板的动静，就像砂纸刮着耳膜。

厨房窗户斜斜漏进的秋阳里浮着细小的尘埃，光束正照在墙角霉斑交错的墙纸上。那些墨绿色的藤蔓花纹还是雨婷上初中时挑的，小姑娘抱着《格林童话大全》在建材市场转悠了整个下午，非要找到和"莴苣姑娘的高塔"一模一样的图案。如今藤蔓上开出了灰褐色的霉花，顺着墙根一路蔓延到冰箱侧面，倒像是被施了黑魔法的荆棘丛。

"建国，你倒是看看这墙！"她扯着嗓子朝客厅喊，尾音在抽油烟机的轰鸣里劈了叉。老式高压锅的气阀开始突突跳动，红豆沙的甜腥气混着霉味在六平米的厨房里发酵。

张建国从《参考消息》后抬起半张脸，老花镜滑到鼻尖。他慢悠悠起身的动作让旧藤椅发出吱呀呻吟，像极了他去年冬天发作风湿时骨节的响动。"上周就和物业说过，王婶家厨房防水..."话没说完就被楼上新一轮"咚咚"声截断，天花板簌簌落下几片石灰，正掉在炒锅残留的油星里。

李桂香用围裙角擦着镜片，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搬进这栋教师楼的光景。那时墙纸还是崭新的翡翠色，雨婷总爱用蜡笔在藤蔓间隙画小精灵，被父亲举着鸡毛掸子追得满屋跑。现在那些稚嫩的涂鸦早被油烟熏得面目模糊，就像女儿眼角不知何时生出的细纹。

门锁咔嗒转动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红豆汤溅在燃气灶上滋滋作响。雨婷挎着黑色电脑包闪进来，西装裙摆扫过玄关处歪斜的雨伞架，带进一股初秋的凉意。李桂香的目光追着女儿笔直的脊背，看见她后颈处粉底没遮住的暗疮，和西装领口内露出半截的褪色红绳——那是本命年时她偷偷塞进女儿行李箱的，现在看起来更像条干涸的血痕。

"妈，我拿几件厚衣服。"高跟鞋径直踩过厨房门口那滩水渍，那是昨天修水管时漏的。李桂香张口想提醒，却见女儿已经撞开自己房间的门板。掉漆的木质门框在墙上磕出个月牙形的凹痕，和旁边挂着的"三好学生"奖状相映成趣——那张1998年的奖状至今仍被保鲜膜仔细封着。

行李箱滚轮碾过复合地板的声音让李桂香太阳穴突突直跳。她追到房门口时，正看见雨婷把羊绒衫团成球往箱子里塞，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