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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时,娘死了,我疯了。
十二岁时,我痴笑着对出征的荀朔道:
“荀朔哥哥,我等你回来娶我。”
所有人都笑,一个疯子还知道给自己攀亲事。
两个妹妹相继出嫁,唯有我疯傻无人问津。
继母要把我嫁给肥胖商户续弦,父亲要送我去庵里修行
凯旋的少将军扔掉我的馊饭,打了老妈子,
对我说:“丫头,我回来娶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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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梅栖凤头一回命人将我收拾干净,扭扯到正房厅堂。
她眼睛长到头顶,浅浅饮了口茶,扬着下巴道:“这便是谢府长女,虽说疯傻了点,样貌却是一等一的。”
塞满座椅的胖子,屁股生针似,眯着眼打量我,满意地问:“夫人看何时请期?”
我是个疯子,没人会在乎我的感受,我便冲他龇牙咧嘴,指着胖子叫道:“嘿嘿,猪!好臭!”
梅栖凤依然平静,胖子脸上横肉抖了抖,看我的眼神中蹦出一丝阴狠。
正当时,下朝的晋国公谢谦回来了,着烟灰色银纹锦袍,身材提拔的中年男人,扫了一眼众人,绷着脸,快步朝着堂后走去。
这就是我的父亲,继母背着他逼我相看亲事,他也只是扫了我一眼。
一个丢脸的疯子女儿,他可能更希望她不存在。
胖子见他,立即撑起肥硕的身子起身行礼,谢谦眉头微蹙,旁若无人地继续走。
梅栖凤即刻打发了胖子,迈着碎步跟上谢谦:“侯爷,那许东财生意做得大,且不介意铃音是个疯的,又新殁了夫人,将铃音嫁过去不亏。”
一介商贾,愿意娶个疯子,用脚指头也想得到他要的是什么,怎会善待?觊觎国公府女婿的身份地位而已。
谢谦面色发黑:“我谢家还没到卖女儿的地步,就算是个疯的,也不能嫁给商户,送她去庵里吧。”
呵呵,看吧,这就是我父亲,都没看我一眼,就做了决定,他宁愿我尽快消失。
疯女子去修行,被休的女子去修行,嫁不出的女儿去修行,不都是为了既能快速消失,又能挽回名声吗?
我被下人按着膀子,上一顿打还没好彻底,浑身酸痛,眼中蹦出恨意,发出低低的咆哮,像只野兽。
谢谦这才嫌恶地扫了我一眼,下命令:“带下去吧。”
我期盼中,慈爱的父亲蹲下来,抚着女儿的小脸,眼神温柔,语气和蔼,甚至抱抱,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对谢婉、谢娟倒是有过,对谢文更是慈爱无边,他为什么那么爱梅栖凤的孩子?
我挣扎着,抬头冷漠望着他们,梅栖凤终是看不去了,举起桌上的茶盏,用力砸向我。
偏头躲过了,我猛冲着要扑向她,无奈胳膊被死死压住,否则就算咬我也要咬她一口。
谢谦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又是一顿扭扯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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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将一碗馊饭掼到桌上:“快吃,疯贱蹄子!”
她曾是伺候娘亲的老人,后来与栖凤成了一路,早忘了我是国公府真正的嫡女。
梅栖凤让她给我一顿饱饭,免得去了庵里狼吞虎咽,丢国公府的脸。
谢婉、谢娟没出嫁时,常常惹我,拿棍子驯牲畜般将我堵到墙角殴打。
她们小看我了,我是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咆哮着死拽住谢婉,将她扑倒在地,用拳头拼命砸她的头,砸了不够,还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直到鲜血浸出,染湿她宝贝的粉色锦衣。
那以后她们害怕了,我特别爱看她们眼中蹦出的躲闪和惊惧,每当这时我都会冲她们笑。
自然,我也没讨到好,她们有梅栖凤、谢谦和国公府一干下人,而我谁也没有。
要说有,也只是一个念佛不愿府中死人的老太太,奄奄一息时会过来救我一命。
那一次,我打了谢婉,梅栖凤命四个小厮将我吊起来打,我的嘶喊咆哮声响彻整个国公府,老太太来了。
“她是疯子,你们也是疯的吗?”老太太拨着念珠,朝着小厮和梅栖凤下令。
“母亲,这疯蹄子咬了婉儿,儿媳也是让她长点记性。”梅栖凤低眉顺眼。
老太太出身名门,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斜睨着梅栖凤,这个儿媳身份地位她是看不上的,浑身一股狐媚子气,无奈自己那独子喜欢,非要抬为正妻。
“行了,婉儿不去招惹她,铃音能咬到她?先管好自己的女儿,以后海棠苑谁也不许进来。”
梅栖凤怨毒地扫了我一眼,低头回答:“是。”
老太太说完就要走,却听到我含着满嘴血沫子叫:“祖母,铃音疼。”
“畜生,你还知道疼?!找人给她上药,一日三餐送到海棠苑,不许她再出这个院子。”
说完,转身走了,这便是我的祖母,在她眼里,我是个畜生,她深知梅栖凤恶毒,保我一命,却也不愿意对我亲近,表现得如同救了只狗。
这些年,我被关在娘住过的海棠苑,我想过用一根麻绳结束自己,去找娘亲。
转念一想,那多容易,我死了,激不起任何波澜,还让国公府全府上下高兴。
我不想让他们高兴,就算再难,我也要活着,该死的是他们,娘亲不该,我也不该。
海棠苑靠后街,平时没什么人,安静得很,我听送饭的侍女说,荀朔回来了。
北征军凯旋,十里长街万人空巷,年轻将军英姿勃发,威武不凡,年方二十二,战功卓绝,已拜将,塞北的夺命将军,且边塞七年,出落得越发丰神俊朗。
他终于,回来了!
我用手压着扑通扑通的心口,这么多年,听到他的名字,我还是如此不争气。
我曾对他做了一件疯狂至极的事。
七年前,他随父出征,骑高头大马经过谢府,少年英姿,意气风发。
那时我被关在静堂,搬凳子砸了窗户,拼命挣脱下人的禁锢,拦到他的马前,疯笑着对他说:“荀朔哥哥,我等你回来娶我。”
所有人都笑了,笑疯子还知道给自己攀亲事,笑英武少年怎么会娶疯子,笑疯子痴心妄想。
唯有他没有笑,俊朗的眉眼注视着我,神色凝重地看着我,默默拽紧了手上的缰绳。
他走出很远还回头看我,看到下人拖拽我,看我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