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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停摆的腕表
八月末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精心涂抹的粉底应该遮住了泛青的眼睑。西装革履的司仪第三次偷瞄手表时,我攥紧了口袋里的男士腕表,金属棱角扎得掌心生疼。
三年前陆明深把这枚宝珀塞进我手里时,说过同样的话:「戴着它,当我死了。」
此刻表盘还停在四点十七分。
"感谢各位参加我先生的葬礼。"话筒发出刺啦声,我的指甲几乎嵌进檀木讲台,"这是明深生前最常戴的手表..."
人群传出细碎的抽泣,十排开外的方妍拼命对我使眼色。我不用低头都知道,手袋里的离婚协议书正在发烫,昨天快递员送回时沾着咖啡渍,陆明深用马克笔划掉了财产分割条款。
"...让我们永远铭记这个时刻。"我的尾音被黑压压的花篮淹没。那支铃兰拼成的凤凰是周浩送的,他站在入口处像道影子,胸前的集团徽章反着冷光。
"林小姐,这是明总上个月订的止痛药。"周浩在骨灰盒前拦住我,药瓶砸进香槟玫瑰丛里,"既然您宣称他空难身亡,不如解释下前天公司收到的体检报告?"
胃疼突然变得剧烈,我扶住汉白玉栏杆。远处有人不小心撞散花墙,陆明深最喜欢的那幅合影摔在地上——五周年纪念日拍的,当时我刚流掉我们的孩子。
"这张照片不能碎。"
我抢在清洁工前扑过去,膝盖撞在大理石阶上也不觉得疼。相框边缘的玻璃渣划破虎口,正好盖住腕间那道淡粉色疤痕。
三周年纪念日那天,陆明深把香薰蜡烛换成白炽灯,他说要看清我每一个痛苦的表情。医疗单从他西装内袋掉出来时,我正在清理被他打翻的番茄意面。
"先天性心脏病?所以这孩子注定活不下来?"我攥着诊断书的手抖得厉害,番茄酱沿着桌布滴到他擦亮的皮鞋上,"那你为什么同意做产检?"
他踹开脚边的陶瓷碎片,颈侧青筋突突跳动:"让你尝尝希望破灭的滋味,就像当初你们林氏做空我母亲养老基金。"
血顺着手指流到照片里他冷漠的侧脸上,我忽然听见方妍的高跟鞋声。她今天涂了我送她的烂番茄色口红,此刻却像道艳丽的伤口。
"林初夏你疯够了没有?"她扯着我胳膊往休息室拖,蕾丝袖口滑下来露出结痂的咬痕,"上周三凌晨两点,是谁在电话里哭着说'他把我锁在露台'?"
更衣室门锁发出咔嗒轻响,我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那个雪夜他把我丢在零下十度的阳台,隔着玻璃门录像:"求我,像你们林家求陆氏注资那样。"
方妍突然往我嘴里塞了颗柠檬糖,酸得我眼眶发热。"你真该看看周秘书带来的'骨灰盒',"她打开镶贝母的八音盒,里面躺着枚银色U盘,"他说陆总准备了……"
走廊突然传来骚动,我听见周浩提高嗓音说"物流单显示预约了同城急送"。梳妆镜映出我瞬间惨白的脸,今早我确实往城北别墅寄过快递。
"拆开看看。"周浩捧着缠满胶带的纸箱堵在门口,制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电击棍。那是陆明深送他的二十八岁生日礼物,用来对付我深夜逃跑时的"突发情况"。
纸箱撕开的声音像指甲划过黑板。周浩突然冷笑出声,拎出一件酒红色真丝睡衣——正是陆明深出事那晚我穿的那件,下摆还沾着冰葡萄酒渍。
"物流信息显示是情趣用品。"他故意抖开腰间系带,镶满施洛华水晶的吊牌晃得人眼花,"看来陆太太不仅要守寡,还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
方妍一脚踢飞了墙角的自动喷香机,茉莉香雾呛得人咳嗽。"周秘书不如解释下,为什么你手机相册有初夏换药的照片?"她晃了晃我昨天偷拍的证据,"陆总要是真死了,你这是侵犯遗属隐私。"
我趁机摸向后颈的疤痕,那是上个月被他按在温泉石壁上烫的。当时他说要给我纹个"陆"字,结果烙成一团扭曲的疤。现在想起来,那块带着硫磺味的岩石,倒是和骨灰盒用的汉白玉很像。
"既然要演戏,道具得齐全。"我从钱包夹层抽出黑卡拍在纸箱上,卡片在他名字处有道整齐的折痕,"麻烦帮我订五十只白鸽,羽毛要染成钴蓝色。"
周浩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正是陆明深私人飞机座椅的配色。两个月前我借口参观驾驶舱,悄悄把安眠药下在他保温杯里。那天塔台录音至今锁在更衣室保险柜,混剪后就是完美的坠机声频。
殡仪馆广播突然响起甜美的女声:"请陆明深先生家属到3号窗口确认遗体细节。"我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无名指,那里还留着戒痕。结婚时他送我的钻戒镶着倒刺,取下那天扯掉了整片指甲。
方妍突然死死掐住我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