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三亩地、七口人。

我爹费尽心思侍弄那三亩黄土地，每年收成交完赋税后堪堪够一大家子人过活。

可我娘却在今年给我爹添了个男娃。

眼瞧着碗里的粥越来越稀，我娘对我爹说：“反正是个丫头，卖就卖了吧。”

我答：“卖给城里的沈老爷吧，他家一个丫鬟给八两银子呢。”

1.

我家住在连绵的黄土坡上，风沙一起，漫天都是黄沙烟，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那地里的庄稼也呼吸不上来，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

我家六张半嘴，全指着那三亩地过活，四个劳力用满身的血汗喂养那三亩黄土地，可一年收成只减不增，朝廷的赋税又只增不减。

往年我家还堪堪能两个月吃顿白面，后来半年才能吃一次，再后来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

更何况，今年我娘给我爹添了个带根的男娃。

弟弟黑黝黝的，但我爹喜欢得不得了，家里的白面和粮食都给娘长奶水了。

一把米煮一大锅稀粥，我只能分到一小碗，眼瞅着碗里的粥越来越稀，我娘跟我爹说：“反正是个丫头，卖就卖了吧。”

我咽了一口稀粥，答：“卖到城里的沈老爷家吧，他家一个丫鬟给八两银子呢。”

八两银子，够我家吃个几年了。

走之前，我娘往我兜里揣了张薄麦饼，她说：“麦苗啊，到了沈老爷家以后就是沈家的人了，往后可千万别说你姓林啊，阿爹阿娘这也是没办法……”

我点点头，心下明了，村头李家的清淼姐姐嫁给沈老爷做小妾后带着满身伤逃回了村，结果被沈家人追到家里来，把李家烧了个精光，李家人一个都没逃出来。

叮嘱完这一句，我那刚出生的小弟弟开始哭喊，娘亲关住了话匣子，急忙跑回家给他喂奶，我爹在旁边笑得龇牙咧嘴。

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2.

走到村头那棵张牙舞爪的槐树下，清淼姐姐从后边走了出来。

她戴着闱帽，把自己从头遮到脚，若不是听到那一声熟悉的苗苗，我是认不出来她的，毕竟，我九岁时就听说她被李婶送到沈家去了，今天我正好十四。

我惊得捂住了嘴，急忙凑上前唤了声清淼姐姐。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我俩紧紧抱在一起，起风了，纱幔被掀起，我余光中瞥见清淼姐姐的半张脸，吓得后退半步。

那上面，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似烧伤，又好似刀疤。

清淼姐姐尴尬地笑了笑，把面纱拉紧，说让我别见怪。

怎么会呢，当初若不是清淼姐姐给了我家三两银子，我早被我爹买到窑子里去了。

她问我：“苗苗，你是要去沈家？”

我点点头，她说到沈家时浑身都在发抖，见我点头又高兴地拉起我的手。

“苗苗，你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

我想都没想，再次点头，清淼姐姐可是除我娘以外待我最好的人了。

她交给我一封信和一只蝴蝶簪，让我一定要亲手交给沈家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