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二年，春。

苏州码头上人来人往，汽笛声此起彼伏。苏婉提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避开拥挤的人群。她穿着一身淡紫色旗袍，外罩一件白色针织开衫，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修长的脖颈。

"小姐，当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苏婉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大力撞得踉跄几步。她手中的行李箱脱手而出，朝着码头边缘滚去。苏婉下意识地去抓，却因为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朝着江面倾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苏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雪松香气萦绕在鼻尖，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小姐，没事吧？"

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苏婉这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军官，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他的军装笔挺，肩章上的金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苏婉连忙站直身子，脸颊微红："多谢先生相救。"

"举手之劳。"军官松开手，弯腰捡起她的行李箱，"小姐这是要去哪里？我让人送你。"

"不...不用了。"苏婉接过行李箱，"我自己可以..."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人潮涌动。军官眼疾手快地护住她，将她带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苏婉这才发现，码头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士兵，正在维持秩序。

"少帅！"一个副官模样的人匆匆跑来，"船已经准备好了。"

军官点点头，转身对苏婉说："这里人多，我让人送小姐一程。"不等苏婉拒绝，他已经招手叫来一个士兵，"送这位小姐去她要去的地方。"

苏婉还想说什么，军官已经大步离开。她看着他的背影，军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姿，步伐稳健有力。阳光洒在他的肩章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小姐，请跟我来。"士兵恭敬地说。

苏婉收回目光，跟着士兵离开码头。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的瞬间，那个军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三天后，苏州城最大的饭店。

苏婉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进宴会厅。今晚是苏家举办的慈善舞会，苏州城的名流几乎都到场了。她穿着一身月白色旗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兰花，长发挽成一个优雅的发髻，别着一支珍珠发簪。

"苏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不断有人上前寒暄。

苏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一一回应。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宴会厅，突然定住了。在人群中央，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换下了军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肩宽腿长。他正在与人交谈，侧脸的线条如同刀刻般分明。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苏婉的心跳突然加快，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听到父亲说："婉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顾少帅。"

她不得不跟着父亲走过去。顾明远已经结束了谈话，正朝这边走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顾少帅，这是小女苏婉。"苏父介绍道，"婉儿，这位是顾明远顾少帅。"

"苏小姐，又见面了。"顾明远微微颔首。

苏父惊讶道："你们认识？"

"在码头有过一面之缘。"顾明远解释道，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苏婉脸上，"苏小姐比那天更美了。"

苏婉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没想到他会当着父亲的面说这样的话。更让她意外的是，父亲似乎对顾明远很是欣赏，两人相谈甚欢。

舞会开始后，顾明远径直走向苏婉："苏小姐，可否赏脸跳支舞？"

苏婉将手放在他的掌心，立刻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他带着她滑入舞池，动作优雅而从容。苏婉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羡慕目光，这让她更加紧张。

"放松。"顾明远低声说，"跟着我就好。"

他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苏婉渐渐放松下来。两人随着音乐起舞，配合得天衣无缝。顾明远的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那天在码头，我派人查了你的身份。"顾明远突然说。

苏婉惊讶地抬头："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那个让我一见倾心的姑娘是谁。"顾明远直视着她的眼睛，"现在我知道了，你是苏家的大小姐，苏州城最有名的才女。"

苏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未遇到过如此直白的人，更没想到他会是那个传闻中冷酷无情的顾少帅。

"少帅说笑了。"她低下头，"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在我眼里，你一点都不普通。"顾明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音乐渐渐进入高潮，顾明远带着她转了个圈。苏婉的裙摆飞扬，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她能感觉到顾明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那目光炽热而专注，让她无处可逃。

舞曲结束时，顾明远没有松开她的手："苏小姐，明天可否赏脸一起喝杯茶？"

苏婉犹豫了一下，正要回答，突然听到一声惊呼。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侍应生端着托盘摔倒在地，酒水洒了一地。而在混乱中，她似乎看到一个人影快速离开了宴会厅。

顾明远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松开苏婉，对不远处的副官使了个眼色。副官会意，悄悄跟了出去。

"怎么了？"苏婉问。

"没什么。"顾明远恢复如常，"可能是我想多了。那么，明天的邀约..."

"好。"苏婉轻声答应。

顾明远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明天下午三点，我在得月楼等你。"

苏婉点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她不知道的是，顾明远在走出宴会厅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少帅，那个人跟丢了。"副官低声汇报，"但我们在后门发现了这个。"

顾明远接过副官递来的东西，那是一枚徽章，上面刻着日本文字。他的眼神变得冰冷："果然是他们。"

"要派人保护苏小姐吗？"

"暗中保护，不要让她发现。"顾明远握紧手中的徽章，"还有，查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盯上苏家。"

"是。"

顾明远站在窗前，看着宴会厅内翩翩起舞的苏婉。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银光。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但随即又变得坚定。

得月楼临水而建，雕花木窗半开，垂下的湘妃竹帘将午后的阳光筛成细碎的金粉。苏婉望着茶盏中沉浮的碧螺春，青瓷杯沿还留着胭脂的淡痕。

"让苏小姐久等了。"

低沉的嗓音惊得她手一抖，茶水险些泼在月白色旗袍上。顾明远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深灰色中山装衬得他愈发挺拔，银质怀表链在襟前划过一道冷光。他身后跟着的副官识趣地退到走廊尽头，木屐踩过地板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少帅总是这样神出鬼没？"苏婉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掩饰方才的失态。

顾明远在她对面落座，军靴上的马刺轻磕桌脚："若是提前通报，怎能看到苏小姐方才托腮望窗的模样？"他目光扫过她发间新换的翡翠步摇，"比前日那支珍珠簪更衬你。"

茶案下的手指蓦地攥紧帕子，苏婉垂眸望着茶汤涟漪。这人总是这般直白，偏生说得坦荡，倒显得她多心。窗外传来卖花女的吴侬软语，乌篷船荡开的水纹漫进雅间，在两人之间织就无形的丝网。

"听说苏小姐在圣玛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