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牧言的手指深深抠进石壁裂缝，掌心被锋利的岩石割得血肉模糊。断魂崖的罡风裹着冰碴抽打在脸上，他仰头望着三十丈高处晃动的火把光亮，月光在嶙峋的怪石间流淌，把那些凸起的岩棱照得如同巨兽交错的獠牙。

"还有半炷香。"二长老的声音裹着真气从崖顶传来，震得石壁簌簌落灰，"取不到九转玄冰莲，就永远别回牧家。"

冰晶凝结的靴底在青苔上打滑，牧言能清晰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响。两个时辰前，当其他牧家子弟都在药圃采摘寻常灵草时，他却被单独带到这处绝地。嫡母站在试炼台上冷笑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支插在她云鬓间的鎏金步摇晃得人眼睛生疼——那是用他母亲陪嫁的南海鲛珠熔炼的。

"咳咳..."血沫顺着嘴角溢出，牧言用袖口抹了把脸。左臂传来钻心剧痛，方才躲避岩缝里窜出的冰刃蝎时，整条胳膊被毒刺贯穿。此刻黑紫色的毒纹已经蔓延到肩头，若非昨夜偷服了三叔公给的清心丹，此刻怕是早已化作一具冰雕。

突然，崖壁传来诡异的震动。牧言瞳孔骤缩，常年采药的直觉让他闪电般抽出腰间短匕。只见暗红色藤蔓正从岩缝中疯长，每根藤条都布满倒刺，顶端的花苞裂开三排锯齿状口器，腥臭黏液滴落处腾起刺鼻青烟。

"噬骨血藤！"牧言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这种生长在魔气淤积之地的妖物，连长老都要退避三舍，此刻却成群出现在试炼的断魂崖。他忽然明白嫡母今晨为何特意让侍女送来这双冰蚕丝手套——手套内侧浸透了诱妖散。

五条血藤同时从不同角度袭来，牧言蹬着凸起的岩石凌空翻转。匕首划开最先扑来的藤蔓，暗绿色汁液溅在冰壁上发出"滋滋"声响。第二根藤条趁机缠住他的脚踝，倒刺扎进皮肉的瞬间，牧言反手削断藤蔓，借力荡向三丈外的平台。

更多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狭窄的平台上顿时布满扭动的暗影。牧言的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喉间泛起腥甜。储物袋中仅剩的三张火符同时甩出，爆开的烈焰却只让血藤退缩了半息。这些妖物在火焰中反而愈发狂暴，藤条表面浮现出血管般的赤红纹路。

"有人用魔血喂养过它们..."这个念头让牧言浑身发冷。昨夜在藏书阁暗格找到的残卷突然浮现在脑海，那些用古篆记载的禁忌之术在记忆里扭曲盘旋：以血为引，逆冲少阴，破而后立......

匕首毫不犹豫划破掌心，殷红血珠尚未坠落就被某种力量凝在半空。牧言感觉丹田处沉寂十七年的气海突然沸腾，黑雾从每个毛孔喷涌而出，缠绕的血藤发出凄厉尖啸，竟如遇天敌般疯狂后退。那些沾染黑雾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碳化，崖壁上顿时空出一片扇形区域。

牧言低头看着被黑雾笼罩的右手，皮肤下暗金色纹路正如活物般蔓延。这绝非牧家传承的《青木诀》，反而像极了残卷中提到的"九幽冥脉"。远处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二长老的惊呼刺破夜空："魔气！牧家怎会出此孽障！"

数十道剑光划破夜幕，执法堂弟子的叱喝声由远及近。牧言想张口解释，却发现喉咙被黑雾堵塞。颅骨内突然炸开剧痛，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视野开始扭曲成诡异的灰白色。在最后清醒的瞬间，他看见二长老捏碎传讯玉符时袖口露出的鎏金暗纹——和嫡母发间的步摇纹饰一模一样。

黑雾裹着他急速下坠，断魂崖底的罡风突然变得粘稠如墨。牧言在混沌中听到古老的低语，像是万千亡灵在耳畔呢喃。下坠速度陡然减缓，一抹冰蓝幽光穿透黑雾，九转玄冰莲的十二瓣花朵正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每片花瓣都铭刻着蝌蚪状的银色符文。

"母亲..."牧言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十年前那个雪夜，弥留之际的母亲将染血玉佩塞进他掌心："去琅琊秘境...找..."未尽的话语被风雪吞噬，此刻冰莲中心的花蕊竟与玉佩残缺的纹路完美契合。

指尖触碰到花瓣的刹那，整座断魂崖突然剧烈震颤。深渊底部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九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牢笼虚影。牧言胸前的黑雾凝聚成骷髅印记，冰莲瞬间化作流光没入他心口，古老符咒顺着经脉烙印在心脏，某种沉寂万年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

"快结诛魔剑阵！"崖顶传来二长老气急败坏的吼叫，"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牧言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三十六柄飞剑组成的金色罗网当头罩下。黑雾自动凝聚成狰狞鬼手，轻易撕碎了号称能困住金丹修士的剑阵。意识沉入黑暗前，他隐约听到深渊深处传来铁器刮擦岩石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挣断束缚了千年的锁链。

三百丈下的地底溶洞中，被八条陨铁锁链贯穿琵琶骨的男子突然抬头。暗红色长发无风自动，露出额间与牧言胸前完全相同的骷髅印记。他望着头顶簌簌落灰的岩壁，嘴角咧开癫狂的弧度："等了八百年，终于等到能承载魔主魂印的容器......"

2.

牧言是被锁链撞击声惊醒的。

睁开眼的瞬间，他本能地蜷缩身体。右手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九转玄冰莲的残瓣正在掌心缓缓融化，银色符文顺着血管流向心脏。黑雾在皮肤下游走，每当符咒纹路经过，就发出烙铁淬水般的"嗤嗤"声。

"醒了？"沙哑的男声在溶洞中回荡，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

牧言猛然抬头。三十步外的石台上，暗红长发的男人正歪头打量他。八条碗口粗的陨铁锁链贯穿其四肢躯干，末端钉死在岩壁上的玄冰柱里。男人苍白的面容布满蛛网状黑纹，唯独额间血色骷髅印记鲜亮如新——与牧言胸前的图腾完全相同。

"你身上有苏璃的味道。"男人突然抽动鼻翼，贯穿胸骨的锁链哗啦作响，"那个偷走魔主魂印的女人，居然真把儿子养到了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