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成功的第三年,谢时琰从外面带来了一个女子。
他说我麻木不仁,百般厌弃。
诬陷我戕害嫔妃,善妒狠毒。
笑死。
老娘不玩了。
1.
朱砂痣会变成蚊子血。
这一自然规律来的比想象中的快一些。
阖宫上下都知晓陛下从民间带回来一女子,极尽宠爱。
不顾朝臣反对,一夜为妃,封号为乾。
金银珠宝流水般的送入了玉乾宫。
彼时的我正看着账本。
迅疾的脚步声传来,不用抬眼看便知晓主人是谁。
“参见陛下。”我敛首行礼。
“不必。”谢时琰语气平平。
坐下后,空气陷入了僵硬的沉寂中。
“姐姐,乾妃册封的吉服无故被撤换,想是你觉得有何不妥?”
忽然,他定定的看向我。
我掏出了算盘,“回陛下,修宫殿花费十三万五千两银子、今年朝贡来的一大半玉器绸缎粗略算为二十九万三千两、吉服所需三千夜明珠,五匹花色不同的断月锦和数斤金线……”
每拨一颗数珠,谢时琰俊美的脸便黑一分。
直至我抬头,他的脸色沉的像墨汁,似乎连眉心痣都泛着冷意。
“总共是一百三十万九千八百六十三两。”
“本月各处嫔妃的分例还未领,更遑论余下的。”
我抿唇,“比起这个,臣妾想知道陛下是如何看待江南水患的。”
“够了!”
谢时琰像是气的狠了,唇线绷直。
黝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化不开的是气愤与厌恶。
“姐姐真是当惯了皇后,我以为你会理解孤,孤以为你和其他束之高阁的闺阁女子不同,没想到也是如此的麻木迂腐!”
2.
我顿时呆愣在原地。
麻木迂腐。
曾经几时,青涩的少年紧握着手。
他说,“姐姐,我要做你的身前卒,你守护我的后背,我放心。”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我忘了上次好好讲话是什么时候了。
但实际上。
我和谢时琰之间并没有大的争吵。
我甚至能想起来他亲昵又可怜的喊我姐姐。
只是经过时间的沉淀,在某种因子的催发下,在沉默中,这段感情缓慢的隔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
谢时琰极其爱护乾妃,念她病弱,免了晨昏定省,我少不得做表面功夫,送了补品过去。
不过我还是见到她了。
夜晚,谢时琰身边的大监通传——
乾妃中毒,性命垂危。
马不停蹄的来到玉乾宫,迎面而来是凌厉的掌风。
啪的一声,措不及防。
脸庞上是热辣辣的痛意,耳朵一瞬的轰鸣。
“娘娘!”
春花惊呼一声,立刻跪在地上叩头,“陛下息怒!”
藏在心底的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四分五裂。
无论是什么情况,谢时琰都没有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我急忙跪下,嗓子有一瞬的紧涩。
“不知臣妾做错了什么,值得皇上生这么大的气,还请陛下明示。”
“萧月舒!你好狠的心,为什么吃了你送来的补品就中毒了?娴儿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要她的命去赔!”谢时琰沉声,双目通红。
我扯唇,“陛下也说了,乾妃并未做过半点得罪臣妾的事情,臣妾又为什么会害她?”
谢时琰俯身,掐住了我的下颚。
力道不小。
浸入骨头的疼。
“你妒忌她,嫉妒比你得圣恩,谁都看得出你不喜娴儿。”
恍惚间,竟觉得他的声音有一瞬蛊惑。
曾经真挚的少年,在这张冷漠疏离的脸上逐渐模糊。
垂眼,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臣妾是皇后,是后宫女子的表率,不会妒忌他人,更不会做出为圣恩做出戕害嫔妃的事情。”
下颚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当我以为要被卸下来的时候,床上传来了似小猫的呜咽声。
“陛下,臣妾怕……”
钳制的力道松懈,我整个人泄了力气。
春花泪水涟涟的连忙扶着。
“别怕娴儿,孤在这里,没人伤的了你。”谢时琰将她拥在怀中,眼神温柔的似乎能溢出水来。
叶娴呜咽一声,“别怪罪娘娘,娘娘都是因为太爱陛下了。”
一句话,便将我的罪定了。
谢时琰以雷霆手段处理了相关的人。
同时,收回了我管理后宫之权。
罚跪在宸月殿门口,直至天明。
春花想争论些什么,我拉住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3.
明月悬空,从底缝里钻出来的冷意袭入膝盖。
针扎一般的痛。
这腿伤,还是当年为救谢时琰得的。
那时的他是落魄皇子,是只可怜卑微的小狗。
身边群狼环伺,靠着我与家族的助力,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时的朝堂,萧武侯护谁,谁便是明日之主。
可棋差一招,我的爹爹,大哥皆丧命于那场宫变,阿娘随夫赴死。
二哥废了双腿,再也无法策马持枪。
仅仅是为了攻略谢时琰。
一个白眼狼。
不值得。
太不值得了。
双腿的痛意让我意识恍惚,春花用帕子擦着汗,念叨着不让我晕倒。
此时,一道黑色的影子笼罩了过来。
抬头。
并不是他。
叶娴蹲下身,看了看。
忽然扬起一抹笑,“皇后娘娘……”
“不对。”她俯身,“应该叫你任务者104,你输咯。”
她是攻略者!?
然而很快,恢复了镇定。
我看向她,端详的仔细。
一把薅过柔软的发髻,狠狠的往地上撞。
一下。
两下。
三下。
直至血迹在青石板上炸开绚烂的花,我才松开,“告诉谢时琰,老娘不玩了。”
“还有。”我俯身贴耳,“我和你不是一个路子的,再你妈的见。”
叶娴晕了。
我吃了假死药,带着春花连夜扛着包袱离开。
4.
攻略任务成功后,我再也没有联系过系统。
怎么会又出现一个攻略者?
“……检测完毕,本世界开通了副本。”
“副本?也就是一个世界被攻略成功后还可以有其他攻略者?”我问,“任务是继续攻略谢时琰吗?”
电流音划过。
“无检测权限。”
……
当皇宫内廷响起丧钟,我已经悠哉的坐在了去江南的马车上。
春和景明,草长莺飞。
含着暖意的风从车帘的缝隙中飘进来,扫的心痒。
春花剥了一大手窝的瓜子仁,一把塞到了嘴里。
她颇为担忧,“小姐,我们就这么出来了,万一陛下发现了怎么办?”
“不怕,他蠢。”
我很中肯的评价。
春花听闻,似是觉得有道理。
“小姐说得对,但凡陛下聪明些,也不会把我们家天上地下最好的小姐给赶跑。”
提到此,我眼神微滞。
掀起轿帘,朝着皇宫的方向看去。
缓缓伸出一根中指。
薄唇轻启,“傻逼。”
5.
我不清楚叶娴的任务是什么,但,我们不是一个路子。
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是萧夫人十月怀胎生出来的。
直到十岁那年,系统出现了,还带来了我前世的记忆。
任务结束的那一刻,除了真心喜欢谢时琰而留在这里,还因为他承诺过,要做一名开明有作为的君主。
这是父亲的愿望。
依稀记得,被火光照亮的红色宫闱,那张威严却充满爱意的脸。
“阿舒别怕。”
“你要代爹爹看海清河宴。”
“阿舒……好好劝诫君王,爹爹在永远在天上守护你。”
然后,那个高大的身躯倒在了我的面前。
爹爹的愿望。
如今也是我的愿望。
先皇昏庸无能,朝中蠹虫遍地,百姓民不聊生。
一个国家从实力雄厚到满目疮痍,仅仅只经历了一个君主。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谢时琰说,如果成功了,他一定每天都给百姓发一块饴糖。
我笑骂他不是这样甜的。
他知晓,将我揽入怀中,发誓绝不让外族侵略,让百姓幸福,海清河晏,四海来朝。
可惜。
现在看来他不行。
既然他不行,那就由我来做。
6.
马车疾驰,不过半月就即将抵达江南。
而这里的灾情,比上报的奏折更严重。
沿着泥泞的官道,灾民能从城门绵延到荒芜的郊外,不乏有饿死的人,肚子却鼓鼓囊囊,针一戳,肠脾肝脏仿佛就顺着血水流出来。
怎么会这样?
谢时琰虽然荒唐,也确实拨了银子抗灾。
咚——
车辙传来一声巨响。
春花首先反应过来,掀开车帘,马夫脖子上插着一根冷箭。
“留下买路钱,饶你们不死!”
“小姐,别出来!”
春花说完,粉嫩的身影便晃了出去。
很快便是兵刃撞击的声音。
春花虽然好食,武艺却是实打实的,对付几个不怀好意的小贼不在话下。
但很明显,这是一场专业的谋杀。
每个人面上都蒙着黑布,招式统一,战术分明,甚至有种私兵的架势。
很快,春花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我不由揪心,扒着门缝恨恨的磨牙,“喂,看够了吧。”
无人应声。
忽然一道冷箭划破空气,当的一声精准的插入了门板。
再偏一厘米,便足以要掉我的小命。
“再不出来那就等着给本小姐收尸吧!”
话音刚落,从车顶上飞出数百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