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段智兴,是大理的皇子。在人的一生中,总有些事情你无法改变,比如豆蔻年华的少女,四十年之后就是老太婆,比如现在身为皇子的我,一个月之后就是大理的皇帝。
我曾经和父皇说过我不想当皇帝。父皇左手摸着我的头,右手握成拳,说,兴儿你看,攥紧拳头,你会把握一切,而松摊开手,你将一无所有。
但是总有人喜欢当皇帝。大理洪氏意图谋反,被满门抄斩。洪氏家族有七个儿子,午门城楼上却只挂着六颗人头,逃走的那一个,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但因为他排行老七,所以官民两道的的人都叫他洪七。
初八日,乾卦,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那天的风刮得非常大。在午门城楼下,我第一次遇到了洪七。
他穿着破而脏的衣衫,长发散开,遮住了脸,腰间别着一个绿幽幽的竹棒,背一个白而干净的大麻袋,风大的缘故,麻袋空荡荡却鼓囊囊的。更为奇怪的是,他右手拿着半只烧鸡,歪着头贪婪地吃着,一边走路一边吐着鸡骨头。
欧胖子偷工减料,没放茴香,人不够意思,肉不够味儿。洪七吐出了最后一根鸡骨头,抹了抹嘴又咂了咂嘴。
放着天堂路不走,主动投地狱门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极度绝望的人,另一种是极度自信的人。他属于哪一种呢?
弓箭手把洪七围成一个圈。洪七不看箭头,只抬头看着城楼。他的六个哥哥的首级挂在城楼上,在风里撒欢似地摇着。洪七流泪了。男人流泪和女人不同,女人流泪是在镜前,一边流一边怜惜自己,而男人流泪是在风中,一边流一边让大风把泪水吹干。
急促的脚步声 ,紧张的呼吸声,危险的弓弦绷紧声。
洪七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一个人打喷嚏的同时必定会闭起眼,但洪七却是睁着眼,他真的是在打喷嚏?
弓箭手湖面般平静的心被这个不合时宜的喷嚏打得起了点涟漪。
洪七又打了一个哈欠,这个哈欠打得惬意而深长,弓箭手都暗暗松了松气,松了松弦,看着他打哈欠。
洪七的哈欠在打到一半的时候戛然而止。洪七闭上了嘴,弓箭手都张大了嘴。然后他们都齐刷刷地倒了下去。
在弓箭手精神松懈的一刹那,洪七以绝快的身法,绝狠的棍法,给了弓箭手们一个绝情而公平的死法。
后来我知道,那是洪七自创的棍法,名为打狗棒法。
洪七纵身跃上城楼,他小心翼翼地把六颗首级摘下来,珍宝似地捧到大麻袋里,接着从头上拔下一绺头发,把麻袋系上。
然后他看见袋口的头发都断成了两截,一根不剩。麻袋又松开了,几颗首级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洪七弯下腰,把首级拾回麻袋,还小心而耐心地吹了吹首级上沾的尘灰。然后他抬起头,望着我,把长发挑到肩上,扬扬眉毛,道:“一阳指,你是段氏族人?”
我笑了笑,我喜欢聪明的人,这样我就不必费唇舌地解释太多。
“你的兄长们用六个人头换你一条命,今日看来,他们的死完全没有意义。”
“如果我连他们的人头都拿不到,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刚刚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刚才可以打你的头发,现在我可以打你的头。”
“那也未必,敢不敢和我打赌?我双手张开,你大理一阳指碰不到我左手食指的分毫。”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跌入陷阱里的猎物有资格和猎人谈条件吗?”
“因为你足够骄傲,而我足够自信。”
“怎么赌?”
“你输,输给我六颗人头,我输,输给你一条性命。”
“好,就依你所言。”我望着洪七,他也许疯了。大理一阳指如果要打你左眼的第三根睫毛,就绝不会让第二根动一动。
然后洪七缓缓举起了双手,一脸的得意。
他的姿势像是在举手投降认输。
然后我知道我输了。
洪七不是个疯子,而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