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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
见她睁开眼睛,他眼底划过一丝惊喜和心疼,声音沙哑:
“程青,你终于醒了!你得了严重肺炎,医院差点下病危通知书了。”
肺炎啊……大约是在风雪中走了太久,冻着了,程青也算半个医生,一下子就猜到了病因。
赵安之满面愧疚:
“我这几个月忙着转正,焦头烂额,就忘了告诉你新地址了。”
“我也没想到,妈会突然……”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握住了程青的手,眼含热泪:
“我是个不孝的儿子,我对不起妈……她所剩无几的骨灰,我已经封存祭拜了。”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提着暖瓶走了进来。
赵安之从悲伤中惊醒,触电一般,一下子收回了手。
似乎很怕别人看到,他和程青有亲密接触。
程青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嘴唇干裂的一碰就疼。
“哎呀,”小护士就道,“赵老师,没看你姐嘴唇都裂了吗,你也不知道给她打点水喝?”
姐……
原来他是这么跟医护说的。
程青心中五味杂陈,推开赵安之递过来的水,哑着嗓子问:“小季呢?”
“他有重要的事,来不了。”
赵安之说着,顺势站了起来,“我也得赶紧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程青,你也要想开点,先好好养病。”
程青默然不语,目送着他离开,这才挣扎着喝水。
刚刚润湿嘴唇,就听方才那个小护士笑道:
“这赵老师真时髦,人家丁老师过个生日,他弄了那么大一个什么爬梯,据说国外都这么搞。”
“可惜你不能去凑热闹……我给你带块蛋糕回来吧,那可是赵老师的儿子用奖学金买的,一个要好几块钱呢,可金贵了。”
原来是丁雪过生日啊,那对赵安之和赵季而言,的确很重要吧。
不然赵季怎么连面都不露,赵安之忍着丧母之痛,也要去参加呢?
程青攥紧被面,又想起婆婆去世那天,也是她的生日。
她独自一人,守着冰冷的灵柩,接待来往的乡亲。
劣质的黄纸一张一张添进火盆,浓烟迷了她的眼。
她靠在婆婆的棺木旁,哭了整整一夜。
想到这里,程青又觉得心口酸涩,急忙闭上眼睛,试图睡去。
她得赶紧好起来,然后,打听清楚离婚的事,跟赵安之一刀两断。
至于小季……他有了体面的新妈妈,想必,以后也不用她操心了吧。
第4章
三天后,程青出院。
赵安之、赵季和丁雪一起来接她。
赵安之没说什么,赵季却絮絮叨叨地抱怨:
“烦死了,你不能直接回老家吗?我们家地方也不大,丁妈妈还要给你腾房间。”
“没事,”丁雪笑着说,“就几天的功夫,是不是,安之?”
赵安之咳嗽了一声,主动扶住走路不稳的程青:
“你在城里玩几天就回去吧,虽然妈没了,但毕竟祖屋还在,没人看管着也不行。 ”
“嗯,丁妈妈给你买了一周后的车票,”赵季邀功似的插嘴,满脸骄傲,“高级卧铺大巴哦,没坐过吧?”
“丁老师,你竟然……”赵安之吃了一惊,感激地看向丁雪,“她哪配坐这么先进的车。”
“没什么,”丁雪说,“让程青姐坐的舒坦点,这钱花得就值。”
她说话时笑得很是温柔。
可程青却分明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抹自得和张扬。
她是来向她示威的,程青想。
不过正好,她也没想多待。
一个周后……
想必齐首长也回江城了,时间上正合适。
“票给我吧,”沉默许久,她终于说,“我也不想打扰你们了。”
赵安之本以为她会抗拒,准备了好一篇劝词,却不料她答应得如此爽快。
将要出口的话,便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哦,那行。”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我们会带你到处玩玩的,也算是进城一趟。”
程青深深看他一眼,依然没说话。
四人搭公交车回到家——直到这时,程青才知道,她当时步行的四公里,是可以坐公交车的。
可惜,她来看过赵安之父子几次,都是来去匆匆,他们也没有教过她怎么在城里生活。
或许,从那时起,这父子俩就没打算再让她参与他们的生活。
“这房子是我和丁老师合租的,能省点租金。”
赵安之一边帮她拿行李,一边向她介绍。
“哦,”程青点点头,从他手里抢过行李,“我睡外屋就行,不麻烦丁老师搬来搬去了。”
赵安之闻言,终于朝她露出了一个真情实意的笑:“谢谢你的懂事,这屋里都有暖气,不冷的,沙发比家里的炕还暖和。”
程青当然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气。
要是家里也这么暖和,就不会结冰,如果不结冰,婆婆就不会摔倒,就……
一股难以遏制的心酸涌上,程青只能低头做事,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就在此时,厨房里传来摔碎盘子的声音。
紧接着,就看到赵季拉着丁雪的手跑出来,嚎啕大哭道:“爸爸你快来,丁妈妈切菜切到手了!”
赵安之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丁雪面前,看着她手上的血珠,心疼得要命:
“我去给你拿紫药水!”
“没事,”丁雪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我就是想给程青姐做几道好菜,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争气……现在怎么办呢?要不然我们去饭店吃吧。”
赵季在旁边哼了一声,朝程青努嘴。
“不用那么麻烦,让她做不就得了。”
“她也就会做做饭菜,干干家务了。”
“是啊,”赵安之也一拍脑袋,理所当然地看向程青,“你赶紧去,丁老师可想尝尝咱们的家乡菜了。”
第5章
“讨厌。”丁雪俏皮地白了他一眼,“明明是你自己想吃吧。”
赵安之傻乎乎地笑起来,那模样,完全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尽管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另眼相待。
此时此刻,程青的心中还是一片悲凉。
丁雪只是手上划了个小口子,父子俩就这么紧张。
她还是大病初愈的人啊。
要是婆婆在就好了……
婆婆把她当亲女儿一样对待,她生理期或头疼脑热,绝不让她沾凉水。
“快去啊,”见她站着不动,赵季催促道,“我饿了,我要吃糖醋排骨,丁妈妈,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丁雪颇为善解人意,语气却难掩高高在上,“我味精过敏,程姐,你注意下。”
正巧家里没有紫药水了,赵安之和赵季一起,骑车带着丁雪去医院包扎。
伴随着最后一缕阳光的隐没,三人说说笑笑,鱼贯而出。
屋内一下子寂静下来。
程青脊背一松,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然后,又挣扎着起身。
她的丈夫和儿子要吃饭。
好,那就给他们再做最后一餐吧。
等赵安之三人回来时,桌上已经摆上了五菜二汤。
“哇,”丁雪发出夸张的惊叹声,“程青姐,你可真贤惠,不像我,只能让安之和小季吃食堂。”
“人各有志嘛。”赵安之笑道,“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不一样,你的手可不是用来做饭的。”
程青在一旁漠然地听着,面无表情道:“快吃吧,不然凉了。”
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
赵季撇嘴,然后殷勤地给丁雪夹了一个四喜丸子,“丁妈妈,别管她,快吃菜。”
丁雪便“啊呜”一声,将那丸子吃进嘴里。
“程青姐这手艺,真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就双手抠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天啊,丁妈妈过敏了!”赵季尖叫。
“过敏?”赵安之手忙脚乱地将丁雪抱起来,看向程青的眼神,冷如冰刀:
“程青,不都跟你说了,丁老师味精过敏吗!”
程青也吃了一惊,急忙俯身就要急救。
赵安之却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你先把她放下,我也是医生……”
程青见丁雪脸都青紫了,急忙道。
赵季却一把推开她,“滚!你算哪门子的医生!你会用手术刀吗?你就会调调草药,丁老师说了,你们这种江湖郎中都是骗子!”
江湖骗子?原来小季是这么想她的。
心口一阵剧痛,痛得程青眼前发黑,迷迷糊糊,竟晕倒在沙发上。
不知晕了多久,她被窒息感惊醒,睁开眼睛,竟是赵安之一手愤怒地掐着她的脖子,一手举着半满的味精玻璃瓶:
“程青,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平时家里都是我做饭,我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味精瓶里还是满的!”
“丁老师人这么好,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故意往菜里加这么多味精害她!”
“过敏窒息多难受,你不知道是吗?那我就好好让你知道知道!”
说着,他的手勒得越发紧,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