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周末，29岁的我刚拿到驾照，便驾驶爸爸的二手黑色奥迪在人烟稀少的郊区行驶。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我低头想打开雨刮器，就一秒钟时间，一只羊突然从路口窜了出来，「啊，不好。」

一声急刹车，我心想：「完了，出师不利。」

一个穿着花色外套的中年妇女不知道从马路的哪边跑出来，叫喊着：「我的羊，我的羊……」

我做好被讹的准备，撑着伞下车。

那个妇女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让我眼前一亮，大概20来岁，身高起码180，穿着灰色外套，头发有些天然卷，眼角下垂，看着有些天然呆……应该不会讹我太多吧？

「你怎么开车的？」果不其然，那妇人气势汹汹，两手插腰，指着地上一命呜呼的绵羊，向我伸出三根手指，「3000，不给钱，你今天别想走了！」

雨水打湿了妇人的头发，男人掀开衣摆，想要遮住妇人的头，被她直接推开了，还被骂了一句：「都怪你……」

男人垂下头，看着被撞死的羊，抿了抿下唇。

「阿姨，是你的羊突然冲出来的，我只能直接开过去，要不，急转方向盘，我的车也会翻的。」我耐心解释，又走到车前，敲了敲车身，指了指凹进去的地方，「你看，我的车被撞成这样，也得开去修了。」

没想到妇人直接一屁股坐地上撒泼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都快过年了，遇到这样不吉利的事，哎哟喂，我不活了……」

我抬头望了望四周，这边人烟稀少，道路两边只有树木，路灯都隔了好远才有一个，没有监控。

看妇人哭得眼睛通红，面目狰狞，我试着退一步说：「阿姨，3000太贵了，我刚才手机查了一下，一只羊顶多1500，你要是肯的话，1500，我现在就转给你。」

妇人哼了一声，说：「这只羊，我从它还是小羊羔的时候就开始养了，有感情了，跟市场上那些肉羊能一样吗？」

我被这话噎到了，想起之前刷到的一个短视频，一个人也是开车压到了一只大公鸡，那只公鸡的主人要求车主赔偿2万元，说公鸡是他的精神寄托，没有了那只鸡，他也不想活了，车主好说歹说，讨价还价，最终还是赔了1万五。

想想今天这钱是不得不掏了，算是破财消灾，我咽了一口口水讨价还价道：「3000有点贵了，能再便宜一点吗？」

「没得商量。」妇人直接躺地上了，按着自己胸口，直呼胸口疼，男人站在一边也是很着急的样子，看起来不像装的。

我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说：「算了，钱……我微信转你，微信有吧？」

妇人一听这话，马上自己站了起来，擦了擦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说：「有的，有的，这年头，谁还没有微信啊。」

「……」我想说她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看她点开手机的功夫，我拍了一张现场照片，发给了闺蜜吴晓舒，对方直接给我回了一个电话。

「嗯，我知道了。」我放下电话，对妇人说：「钱可以给你，这羊我得带走。」

02

「啊？」妇人掂量了一下，其实她这只羊市场价确实只值1500元，收3000元还能净赚1500元，想着这个点回去，还赶得上做晚饭，她咳了一声，说：「行吧，微信转给我。」

我扫了码，给她转了3000，让他们把羊放我车后备箱里，这羊少说也有100来斤，男人俯身做了一个祷告的动作，小心抱起羊，放到了我的车后备箱里。

我直接上车，在车开走的时候，瞟了眼后视镜，发现妇人已经走远，但那个男人一直站在原地，盯着车开远。

车开到地下车库，我就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下来帮我把羊带上楼。

老爸很快下来了，看到车后备箱里的羊，说：「奇怪了，你怎么把未处理的羊买过来了？我还以为是羊排，你哪里搞过来的？」

我说：「不小心撞到了，这事说来话长。」

「你人没事吧？」老爸惊得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

「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

「哦，报警了吗？」

「没，私了。」

「算了，破钱消灾，人没事就好，不过这个生羊我没有处理过，要不带到养老院，让厨师处理一下？」

「也行……」刚才着急回家，都忘记处理羊是一件大工程了，看了一下手机时间，才4:20，还早，我说：「那我现在过去，对了，跟妈说一下，我晚上睡宿舍，不回来了。」

「好，你慢点开车。」

「知道的，你快回去吧。」

等他走远，我才坐回车里。

幸亏他一直站在车尾，都没注意到我的车头凹进去了一块，要不，又要唠叨了。

我开着车把羊带到舒心养老院，让厨师出来抬走，帮忙处理一下，交代他们明天炖一锅软烂的羊肉汤，然后就开车去了汽车维修店。

三年前，我跟高中同学李一超合伙开了这家小型养老院，里面有50个床位，生意不温不火，但总体来说还算不错，比之前我做护士那会儿赚的多。

晚上跟吴晓舒一起吃饭，我想她肯定又会取笑我了，果不其然，女人夸张地拍拍胸脯，指了指我，说：「秦飘飘，你说说看，这是第几次被讹了？」

我夹碎碗里的鲈鱼肉：「算了，花钱消灾，那个女人看着精神状态就不好，现在这个社会，有精神问题的人最可怕，还有免死金牌，咱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你就这么利索地掏钱了？」

「那种情况不掏不行啊，还好听你的，把那只羊带了回来，损失也从3000元降低到1500元了，也就一次烫发的钱。」

「呵，有钱人家的独生女就是不一样。」

我一听，急了：「你别这么说，搞得我像冤大头一样。」虽然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

她说：「好啦，好啦，我就开个玩笑啦，不过，你人没事就好，那种情况，直接撞过去是最明智的，虽然听着有些残忍。」

「当时真是被吓到了。」回忆那撞击的瞬间，现在仍然心有余悸，我吸了一口橘子汁，说：「对了，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有家内衣店搞活动，买一送一，待会儿陪我去看看？」

女人瞄了一眼我的胸部，笑着说：「哎呦呦，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真是幸福啊。」

我红着脸说：「冬天的衣服一穿，也看不出来的。」她从高中时就调侃我的胸围，那时候我才知道有A、B、C、D、E、F罩杯，那时候就是C，现在维持在D，也还好。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又想起那个年轻男人，高高的鼻梁，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得还挺耐看，其实这么大方的给钱，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一晚上给男主播打赏价值3000元礼物的先例。

「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是不懂我们平农的苦啊。」女人悠悠说道。

「说正经的，你去不去？」

「去，去，不过，我等会想去洗个头，你这车洗了没？我最受不了羊骚味。」吴晓舒用手盖住了鼻子，她对气味特别敏感。

我吃着鱼肉，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半响后才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后备箱还有干涸的血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命案现场，是我疏忽了。」

「别说了，我听不得那话。」说起命案现场，吴晓舒就有点头皮发麻，她之前是一名法医，却对气味异常敏感，坚持不到一年就离职了，开了一家花店，没想到生意还不错，一年就赚了房子首付的钱，现在还要开分店，我们养老院每周都会从她那里订不同的花，老人们也都很喜欢，说特别香。

我跟吴晓舒是高中同学，今年都29岁，未婚，眼看过完年就要迈入30岁大关，免不了要被家里人催婚，有一丝迫切感，但有这个女人陪我一起单身，我又踏实了许多。

「好啦，这顿我请，要不要再给你点瓶椰奶？」我说。

「不用，其实遇到这种讹人的，报警是首选，就是没有监控，不好办，费时费力，私了也是下下策，」吴晓舒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个我妈说她退休后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问你们养老院缺不缺护工。」

我一惊，吴晓舒家里条件不错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护士，家里也不缺钱，其实当护工挺累的，想不通她妈妈会想干这个，我妈之前在公司里做会计，没退休前就想着不上班，现在退休了，每天都去公园里跳广场舞，果然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那我给李一超打个电话？」我前一段时间都在学车，养老院招人这一块，都是他在负责。

「好啊。」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一超，我是飘飘，跟你商量个事，就是我朋友的妈妈，以前是在医院做护士的，问我们这边还招不招护工？」

「招啊，你让她明天下午4点，来会议室面试。」李一超回复得很干脆。

「好，我跟她说。」

我放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