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暂离的理智,云霁想到那尾小鱼最后沉睡在四分五裂的瓷片间,流出的血浸润着鲜红尾鳍的样子,不禁哂然一笑,暗道自己真是愚不可及。
(五)父母
洗漱停当,用过早膳。云霁带着婢女乘车前往丈夫上官赵大人的府邸。赵夫人前日派人递帖,邀请交好的官眷于赵府后院的共赏风荷。
云霁并不喜欢宴会,许多不相熟的人围坐,共同演绎出和乐融洽的的景象。
幼时她以为贺喜致礼是为新婚夫妇送上共效于飞的祝福,凭吊致奠是为死者进行往生极乐的祈愿。但是后来她感受到,更多见的是一种浮于表面的情绪呈现。
随着对流程的新奇感被参与次数的累叠所冲刷,宾客们呈现出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漠然与疲惫。同样的流程像是木偶的身体,只是被安上了不同的脸庞,只待锣鼓一鸣,便上演出预料之中的戏码。因此,主角姓甚名谁甚至并没有宴席上的饭食茶汤是否丰盛、如何进行礼尚往来的回礼来的更为重要。
而官眷们的宴会,看上去围绕时节风物,极尽风雅之能。但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类名目之下,宴会的核心仍是信息传递。上峰的拉拢打压、同侪的互通有无、下级的恭维逢迎都在衣香鬓影的品花茗茶之间。
云霁在赵府侍女的指引下入座,同席者多是卢澈同僚的夫人。云霁向诸位夫人致意后,大家寒暄了一阵,讨论起今夏梁州时兴的衣饰纹样,云霁在期间不时接话几句。感到气氛渐渐松弛,她拿起手边摆放的荷叶冰糕细细品味。在不痛不痒的寒暄过后,话题顺利转入了与各夫人利益最为相关的两件事:妾室与子女。
“卢夫人,你家卢大人有纳妾的打算吗?”邻座的黄夫人将云霁拉入话题。
“夫君并未告知我,如果他有心仪的女子我也自然会为他安排。”云霁老实的答道。
“到底是新婚夫妇,尚是蜜里调油。只是杯酒有时热,丝柔无断绝。不如趁如今感情尚好多添几个子女,之后即使有新人出现,你主母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威胁。”黄夫人善意的劝道。
云霁听罢连连称是,她看着黄夫人流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心内感到一阵悲凉。
她想到了自己的阿父与娘亲,他们也曾是浓情蜜意的一对佳偶。可惜娘亲因为初次分娩时难产,被误诊为无法再度有孕。自觉无子无颜见列祖列宗的阿父便顺势纳了第一个姨娘。娘亲在身心双重的重压下几欲崩溃,因此不可避免的将怨恨投诸到无辜的云霁身上。
阿父的妾室越来越多,娘亲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在云霁六岁那年,娘亲终于在苦心调养下再度有孕产下小弟。自此娘亲扬眉吐气,重树主母威严,随意打压阿父的妾室以发泄过往的不满。
阿霁曾是为娘亲感到欣悦的,虽然自己受到忽视与冷待,但是小弟的出生让娘亲因为自己所产生偏离的人生轨迹又回到了原点,她又和阿父成为了一对夫唱妇随的恩爱眷侣。
可当她看到娘亲腾挪府内的银两化公为私,利用小利挑起姨娘间的争斗时,她才明白阿父与娘亲的关系早已畸变,像是被迫缠绕在一起的异类树根,枝繁叶茂的树冠下掩藏着狰狞丑陋的异变体。
娘亲需要阿父为她提供优渥的生活与主母的地位,因此能够在阿父背叛时及时调转方向,抓住一切可以获取到的切实利益。
而阿父需要娘亲为他产下最具人合法性的嫡出继承人,以使自己的血脉与财产获得长久的延续,因此对娘亲对妾室的打压恍若未闻。
他们的关系之所以没有走向破裂,是因为他们都在冲突中选择了更为自利的决策调整,通过主动攫取补偿自己在关系中感到的缺失。至于自己,也只是被迫让他们作出策略调整的赘生物。
(六)甘芙
不知不觉间,宴席已经进行至尾声,赵夫人来到云霁所在的桌席,询问各位夫人今日赏荷宴上的菜品是否适口,侍女布菜是否殷勤。
“娘亲,我想与诸位姐妹泛舟湖上。”一抹娇俏的桃红色突然闯入云霁眼帘。原来是赵夫人的爱女赵时樱撒娇要去湖上玩。
“虽是家里的湖,但水深又有蚊虫叮咬,你们几个女儿家如何去得?”赵夫人担忧女儿,一脸的不赞同。
“好娘亲,你就让樱儿去吧,樱儿想要穿行在荷叶深处感受荷香,还想为阿父和娘亲摘下荷叶制作点心。”赵时樱一脸娇憨,挽住赵夫人的手臂轻轻摇晃,行动间她耳上的蝴蝶坠饰上下摆动,灵动尽显。
“你这孩子,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贞静,总是在小节上着眼。”赵夫人口是心非的抱怨。
“多带些船娘,有什么事就让她们去做,不要逞强伤到自己。”赵夫人细细嘱咐。
“知道了娘亲,女儿去去就回。”赵时樱得到母亲的允许,急切的转身离开,告知自己的密友这个好消息。
云霁看到赵小姐离去的身影,恍惚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嫁至禹州的朋友甘芙。甘芙和赵小姐的面容并不相像,气质也不同,唯一的共同点似乎是都爱穿桃红色的襦裙。但是看到赵小姐与赵夫人撒娇的神态,云霁一瞬间就想起了甘芙,大概她们身上都有一种被无条件的爱护所滋养出的娇憨与天真,有时候也会因为需要总被满足,呈现出一些小小的娇纵与狡黠。
甘芙是甘大人夫妇的独女,甘大人与甘夫人自幼相识,有青梅竹马之谊。甘大人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当时身为商人之女的甘夫人推拒了家族安排的婚事,冒着得罪县令公子的风险,仅带着两台织机嫁进甘家。甘夫人日夜织布供丈夫科举,终因操劳过度落下病根,在诞下甘芙后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