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有子息。甘大人感激爱妻恩情，多次拒绝周围同僚的纳妾建议，最后要求外放至肃州任一小官，不谋向高位升迁，唯愿与妻女长久相伴。在这样温暖家庭氛围里成长的甘芙人如其名，像是浸透甘甜的芙蓉花，俏丽又爽朗。

　　云霁并不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在各种课业的开始她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笨拙与愚钝。但为了成为让阿父娘亲骄傲的存在，她不畏惧任何苦痛，也愿意承担任何辛劳。

　　寒风凛冽的冬日，当甘芙窝在娘亲的怀里昏昏欲睡时，云霁抬起被针扎出无数眼的双手，准备再绣一遍果熟来禽图。酷热难当的夏日，当甘芙随父母于湖心泛舟嬉游时，云霁擦去额间的汗水，反复记诵复杂晦涩的琴谱。

　　一载又一载的冬夏交织，云霁感觉到自己的感官愈发敏锐，阻塞的思绪愈发通畅，阿父与娘亲看向自己的笑容也愈发多。云霁觉得乳母说的是对的，自己能够通过努力博得阿父阿母的欢心。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阿父和娘亲商量，要将自己嫁给卢家大郎，只因卢家颇有门第、族亲势力广布，与卢家缔结姻亲关系能够为小弟的日后铺平道路。

　　云霁知道自己对婚事并未多有多少置喙的余地，但她不想连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也被无情扯下，直面自己被父母视为一件待价而沽的货品这一事实。

　　于是她生平第一次欺骗悖逆了父母，编造了与王家公子的私情，祈望试探父母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意愿而改变想法。

　　结果当然令云霁失望，她再一次看到了父亲脸上的神情，与她八岁时试图拂去小弟抓挠小鱼的手时被父亲看到，他怒而砸碎鱼碗时的愤怒一样。父亲怒不可遏的痛斥她不守闺训，害怕被迁怒的母亲责令她放弃痴心妄想安心待嫁。

　　直到出嫁前一个月，看到她安分守己的待在闺中，相信她已经放弃痴心妄想的父母才允许她偶尔在后园和甘芙见面。

　　看着甘芙带着笑容兴高采烈的向自己奔来，叽叽喳喳的告诉自己父母为她与禹州的友人之子定亲，婚后父母会至禹州购买房舍，他们一家之后也会时常见面时，云霁心里忽然明白了。

　　原来一个人获得爱是不需要条件的，就像甘芙的父母唯一的心愿就是她愉悦与舒心。而能否获得爱，很多时候在人力范畴之外。所谓通过提升自己的价值以获取他人的爱，在一定的关系结构中，只是为缺爱的人所精心设计的陷阱。因为能够通过价值提升而获取的爱，终究会因利益目的不再一致而消失殆尽。

　　但是好在自我价值是迎合他人的“宜人性”分类中最具悦己性的因素，所以即使最初设定的目标无法实现，但她也在刻苦钻研各种才艺的过程中陶冶了情操，不同技艺对于感官的训练也锐化了她对于整个世界的感知。

　　或许也不算是“血本无归”？云霁自嘲的想道，努力压下心内不断聚结的若有似无的郁气。

　　（七）酒醉

　　乘车回到卢府已是申时二刻，云霁处理了府内的一些杂事，翻看了积压半月的账目，准备明日就收支异常之处询问府内管事。

　　一转眼就到了卯时，云霁按揉了一下酸痛的臂膀，唤仆妇告诉厨房准备饭食。卢澈今早出门前特意交代有公务需要处置，晚间不一定回来。母子两人用过简单的晚膳后，云霁照例陪阿侯阅读了一刻钟画本。

　　日落之后，暑气渐渐消褪，云霁与阿栎在后园散步消食，查问着阿栎新学的千字文。当天边挂上几颗明亮的星子时，乳母带着依依不舍的阿栎回到房间准备梳洗就寝。

　　云霁回房梳洗后，唤仆妇取出了她去岁酿制的青梅酒，继而屏退左右吩咐仆妇无事不必进来打扰。在夏日的夜晚，在接连承接妻子、官眷、主母与母亲的角色之后，她终于有短暂的拥有属于自己的时光。云霁很喜欢这种桩桩件件事务处理完后拥有短暂休憩的满足感，这比整日的闲暇能带来更大的愉悦。

　　想到四下无人，云霁换下了略厚的日常寝衣，在兜衣之外披上了一层水碧色的轻纱，觉得整个人一下轻快了许多。

　　拿起案上的酒壶，清透的酒液裹挟着梅香流至杯中，轻挟一块自己制作的雕梅，只觉唇齿间都被梅子的清香浸润。酒液入喉，微微的热意浸透躯体，云霁觉得自己的四肢清透疏松起来。

　　“暂伴月将影，行乐虽及春”。虽然漫长岁月无人共赏弧光，但是此时此刻云霁却感到天地都被尽收于自己宁静的心中。

　　“夫人想与谁相期渺云汉？”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传来，居然是卢澈无声无息的进入了内室。摇曳的火烛下，云霁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的眸光暗色沉沉，似乎压抑着某种未知的情绪。

　　但或许是因为酒精给了她释放本性的理由，她转而反问道“夫君今夜不是有公务在身，怎么又回来了？”

　　“今日是你我成婚四年的日子。”卢澈说出了一个云霁意想不到的回答。

　　她感觉心里突然产生一阵酸楚，紧忙把它压下去。“独饮无趣，夫君和我一起行酒令助兴可好。”云霁歪头一笑，眸子中闪动着微光，卢澈看着云霁这从未见过的模样，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我与夫君掷此刻有三种纹样的八面骰，骰面停滞时，纹样种类多者胜。胜者可问输者一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