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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不喜欢雨,但今夜从远处涌来的云层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滂沱。我站在练武场一角,俯视着那蜿蜒如龙的城池灯火——说是城池,其实只是这座新兴都市中心地段的一片盘踞高楼。可我心里明白,这片区域就像是我曹燚布下的一张网。只要我轻轻一拉,那些试图在我视线外苟活的人,都会被扯进网中央,最终无法挣脱。
如果时间倒退三天,我绝不会预测到自己会踏入这里。但走到今天这一步,每个细节我都心知肚明:我必须回到这座城市,为了家族,为了更重要的秘密,也为了我那岌岌可危、却又让我死死攥在手心的野心。
夜色逐渐深沉。厚重云层压得很低,远方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好像在提醒我接下来的行动需要谨慎。对我而言,所谓的“家族”从来都不是温暖的存在。打我记事起,身边便环绕各种你争我夺的戏码。有时我会怀疑,我是不是天生适合在这种杀伐中磨砺神经:任何温情,对我来说都像一杯掺着毒药的酒——看上去香醇,实际却足以致命。
然而,我确实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因为我明白,只有胜利者才配谈感情。若想赢得一切,必须先牺牲掉内心那点可笑的柔软。
风起时,铅灰的云块里亮起一道电光,我轻笑一声,目光转向远处的霓虹。我的人应该已经埋伏在几个关键路口,只等我的一个信号,就能逼得那几个自以为聪明的人乖乖伏首。然而就在这雷雨将临的前奏中,我听见雨落前“嗒”地一声:是楼顶某个广告灯泡熄了,发出的微弱破裂声。
我忽然忆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插曲。那时,我在市中心一座酒店大厅里,看着一位名叫穆灼华的男子。他是我那位逝去父亲生前的合作伙伴之后,曾经以极端不光彩的手段打探过我曹家的秘密。只不过这些年我一直对他装作不知,还故意跟他合作。因为我更想让他暴露更深的动机。
那天下午,我站在酒店旋转楼梯上,盯着他与几个西装男人交谈。他们神情谨慎,言语间不乏提到我的名字,甚至嘲笑“曹燚虽然狠辣,但也未必能掌控全局”。我心里冷笑,心想你们这种坐井观天的家伙,迟早会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对这种暗地里的小动作见怪不怪。如果让我难受的,只会是某些意料之外的遭遇。譬如,我竟然在这样一场暗潮汹涌的博弈中,遇到了一个人——江霈然。
她出现在酒店侧厅,穿着极简礼服,像一支带刺玫瑰。她正和一个同龄女子聊天,看那神情似乎随和,但眉梢间总带着淡淡疏离。她说的声音不高,我却恰巧捕捉到其中几句话。
她似乎在提到某个筹款活动——或者说是一场慈善宴会,要在本周末举行。她会替家族出面,公开竞拍某样珍贵藏品。我没什么兴趣,但当我的视线与她对上时,她只淡淡看了我一眼,就移开了目光。那一瞬,我心里竟涌出几分怪异的感觉:像是被一束冷光扫过,却又带着微妙的温度。
我这人一向敏锐:她看似对我不甚在意,但我从她的眸子里看出她对我的真实评价——她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手段,甚至并不掩饰她心中的戒备和某种轻微好奇。作为反派,对他人的戒备我见多了,但能对我产生“好奇”的人不算常见。
回想这一幕,我忍不住闭上眼,有点想笑。这世界真有意思,让我身为一个处处被人忌惮的角色,偶尔还能受到某种陌生的注视。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她算不上天真,绝不可能一时冲动就投入我的阵营。又或许她另有阴谋,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好处。
我决心先走一步,看她如何应对。对弈这种事,我向来不怕。我真正担心的,是某些荒诞的情感牵绊——我固执地认为,那种东西只会让我难做选择。
在回神之际,天边滚过闷雷。地面上,车水马龙的霓虹在闪烁。距离我布下陷阱的时间只剩不到两个小时,我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纷杂的思绪抛出脑外。站在练武场上的我是冷酷而果决的曹燚。我只要做好该做的一切,就能让穆灼华和他背后的同盟乖乖就范。无人能在此刻阻挡我。
“曹哥。”有人在我身后低声喊我。
我转身,那人叫阎珵,是我多年前收下的手下,也是我相对比较信任的一枚棋子。阎珵轻声汇报:“穆灼华的人都在后街巷口,每个人手里都有武器,看样子想逼您前往谈判。他们大概还不知道我们已先一步布置暗桩。”
我点点头,轻笑:“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等我过去就行。你在暗处盯着,如果他们敢乱来……别留活口。”最后四个字时,我声音低得像夜色里的一把刀,轻轻划破黑暗,却能让听者生出寒意。
阎珵拱手,敬畏地说:“是。”
我在黑暗中舒展一下肩背。踏入雨夜的前一秒,我朝他嘱咐:“照顾好这片场地,别让多余人闯进来。”阎珵点头,我带着微凉的雨意跳下那道平台,身影很快融入城市的灯影里。
没有人知道,我在这座城市的各处已经埋下诸多伏笔,只待关键时机收网。我的父亲生前遭人暗算,他临死前,把家主之位传给我,却引来更多觊觎。若非我够狠够毒,又如何坐稳“曹家”这张宝座?夜里出动,只因我得到线报,穆灼华及其合作者要今晚搞出“小动作”,以便撼动我在曹家和整个上流圈的地位。
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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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环区的雨滴开始落下,我撑伞往那条昏暗小巷走去。四周无人时,我握住伞柄的手悄悄摸出一个金属制的小遥控。只要我按下,埋伏在附近的人便能雷霆出击。只要穆灼华露出一丁点不怀好意的举动,就等着被我的人抹杀。
巷尽头,隐约的灯光下,我看到几个黑色身影站成半弧形,正像一张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