锭银子,蹲下身子放到了他用来乞讨的破碗里。
看见那锭银子,小乞丐的眼睛亮了亮。
“谢谢,”他说,声音嘶哑低微。
看见他的模样,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乞丐毫不犹豫地对着我摇头,然后回答我,“谢谢姐姐,但是我还要在这里等人。”
他眼中满是执拗和坚定,恍惚间,一些往事在我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怔愣片刻,我将手中的钱袋都放到了他的破碗里,抬头冲着他笑了笑,“那祝你好运。”
做完这一切,我起身朝着谢淮安的方向走去。
走到近前,谢淮安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想起你父亲了?”。
没有否认,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你......怪他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轻松,“世道艰难,我当年对于他而言又是个拖油瓶,与他而言,扔下我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
微微笑了笑,我又继续道,“或许此刻,他正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好好的活着吧。”
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万春楼,我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但愿如此。”
谢淮安看着我,长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我问。
谢淮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说道,“没事。”
没有想太多,我催促他,“那快点办正事吧,刚刚被我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谢淮安点点头,走到医馆门口,十分有规律的在医馆的大门敲了三下。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青色广袖长衫的青年男人出来开门。
见到谢淮安,男人立即将我们迎了进去,然后迅速的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男人带着我们走进内室,然后摸索着扭动了墙上的机关,一间暗室瞬间出现在我们面前。
进入暗室,男人立即在谢淮安面前跪了下来,同时口中喊道,“主上。”
谢淮安立即让他起身,然后转头同我介绍,“这是阿七,我培养的京畿暗卫之首。”
我怔住,以前我虽知道谢淮安手中握有一支暗卫,但今天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阿七转头看向我,朝我也行了一礼,“想必您就是归云姑娘吧。”
“你知道我?”我问。
“以前经常听......”
“咳咳......”谢淮安忽然出声打断阿七的话,“说正事。”
“汴京那边……”
“等等,”谢淮安忽然再度打断他。
谢淮安转头看向我,“归云,此事机密,麻烦你去外间替我们把把风。”
我古怪的看了一眼谢淮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身后暗室的大门打开,我朝外走去,暗室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隔绝掉了室内的一切声音。
[6]
暗室里光线昏暗,谢淮安继续刚才的话题,“汴京那边如何了?”
“回主上,匈奴可汗阿古达木正集结兵马,蠢蠢欲动,他们这次的目标可能是杭州。”
五年前,匈奴突袭,汴京危急,谢老将军战死,谢淮安临危受命,对抗匈奴。
眼看局势将有反转,先帝却下令弃城而逃,浩浩荡荡一行人连夜收拾行李逃往杭州。
半壁江山送人,大盛至此成了南盛。
然而不料,逃亡途中,先帝崩殂,太子赵朝即位。
五年过去了,大盛国力越来越弱,可是匈奴却兵强马壮甚至有再度南下之势。
谢淮安坐在太师椅上,低头沉思片刻,继续问,“阿古达木那边预计多少兵马?”
闻言,暗卫面色沉重,“预计三十万左右。”
三十万......
南盛现下明面上在役兵力不过五万,即使加上羽林卫、民兵、他手上的暗卫这些七七八八的兵力,最多也堪堪十万。
倘若匈奴南下,以目前兵力对上匈奴,不过以卵击石。
南盛必败。
谢淮安的眉头皱了起来。
内忧外患说的便是此刻吧。
外有匈奴大军蠢蠢欲动,意欲南下。
而南盛这边……
且先不说昭华并非他意中人,倘若与昭华成婚,依照南盛的传统,尚公主卸兵权,拒绝交出兵权则视为谋反。
赵朝这次,明面上是要赐婚,实际上则是要夺他兵权啊!
如果被卸去兵权,那谢淮安手上便只有自己的暗卫,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主上!”阿七抬头,眼中悲愤难平,“兵权不能交。”
谢淮安看向阿七,眼中倒是没有什么情绪,“他是君,我是臣,君命不可违。”
阿七颓然地垂下了头。
忽然,谢淮安话锋一转,“但是或许可以从昭华那里突破。”
[7]
夜晚寂静,昭华殿内忽然爆发出剧烈的争吵。
“我不嫁!”昭华气呼呼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昭华,别闹脾气,谢淮安惊才绝艳,智勇无双,皇兄可是给你找了个好夫婿。”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当然知道淮安哥哥这样的人世间少有,但是......”昭华反问他,“但是那又如何?淮安哥哥只有在战场上才是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倘若他被困在宫里,那他便是折了翅膀的雄鹰。”
昭华开口,声声控诉,“皇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的你陌生得让我害怕。”
“是吗?”赵朝把玩手中的杯子,继续问昭华,“我以前是怎样的?”
“你以前……”
“算了,”赵朝忽然打断她的话,“你都说了是以前了。”
赵朝起身,转头对身后的高存安说道,“高存安,派人看好昭华公主,不能让她离开昭华殿半步,若有闪失,昭华殿所有人陪葬。”
“婚期定下后,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赵朝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皇兄!”昭华气得放声大喊。
然而赵朝头也不回。
长明殿寝殿里,赵朝坐在书案前出神。
他的脑海里不断翻涌着昭华今天说的那些话。
以前啊。
多久以前呢?
在母后还在世时,在匈奴未曾南下时,在父皇未曾下令弃汴京而南下杭州时。
父皇也曾是人人称赞的痴情皇帝。
可是后来,赵朝依稀记得,大概在他六岁的时候,母后因为生完昭华后身体孱弱,药石无医,最终病死。
自那以后,父皇日渐消沉,荒废朝政。
大盛也是从那时开始,国力渐渐衰败。
父皇此生只娶了母后,并未纳妾,他这一生只得了他和昭华两个子女。
他是个坏人吗?
赵朝不知道,至少,在匈奴南下之前,坊间对于父皇的评价全是称赞。
而自从父皇下令弃城而走之后,这世上对于父皇只有唾弃。
好像这个世界对于人的评价只有两种,赞扬或者唾弃。
父皇只得他一子,于是便从朝中众多官员中寻太子伴读。
他同谢淮安便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说起来,他们相识粗略估计,已有十余载年华。
第一眼见到谢淮安的时候,赵朝觉得这个人装得很。
明明也是调皮捣蛋的性子,却总是在大人面前转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他已经好几次捉到他上树掏鸟蛋。
最让他气愤的是,这小子掏鸟蛋竟然不带他!
后来,赵朝又在宫里捉到了掏鸟蛋的第二人。
不过这是个小女孩。
长得虎头虎脑,看起来乖巧可爱,完全不像是会上树掏鸟蛋的人。
那一日,赵朝学会了一个成语,人不可貌相。
后来,掏鸟蛋的小女孩和掏鸟蛋的小男孩掏到了一个鸟窝。
两人面面相觑,差点打起来。
还是赵朝出面制止了这场人间惨剧的发生。
烛火打在窗棂上,照出疏影横斜。
高存安站在赵朝身后轻声提醒,“陛下,天色已晚,您明日还有早朝,该休息了。”
往事不堪回首。
赵朝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8]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暗室的大门忽然打开。
谢淮安和阿七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
“没事吧?”谢淮安问我。
我摇了摇头。
离开医馆,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谢淮安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递给了我。
“将军,这是?”
“调动京畿暗卫的令牌。”
谢淮安脸上神色难得带了些深沉,“树欲静而风不止,现下内忧外患,倘若我有一天出事,京畿暗卫便由你调动。届时你可拿来自保。”
“我……”
“归云,我父母双亡,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早已将你当作至亲,你不收下,我寝食难安。”
杭州城内,打更声响起。
我看着谢淮安手中的玉牌,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蓦然,谢淮安将这块厚重的玉牌塞到了我的手中。
我仍想继续推拒,谢淮安却说道,“拿着吧,算我拜托你,说不定哪一日,你用这块玉牌调动京畿暗卫来救我。”
推拒的话梗在喉咙里,我郑重回答他,“归云定不负所望。”
[9]
谢淮安打算从昭华公主这边下手,劝阻公主抗婚。
念及女子之间沟通较为方便。
是以第二日,我跟随谢淮安乘坐马车前往皇宫。
昭华殿在东侧,御书房在西侧。
进宫后我们兵分两路,他去御书房见赵朝,而我去昭华殿找昭华公主。
我脚步不停的朝着昭华殿的方向而去。
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见到昭华公主该怎么开口。
然而,到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