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向书桌走去，在我探究的目光下，拿起了一个册子。
“原来是你。”
萧祈安认真地看着我的脸，似乎想将我牢牢记住。
“我每天醒来都会忘记昨日发生的一切，之前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忘记了就忘记了，反而少了许多烦恼。”
“直到我遇见你。”
“我不想忘记你，所以就在昏迷前将和你发生的一切都写了下来，有时我来不及写完，有时我甚至来不及去写。”
“但每当我打开这个册子就会明白，我心中所念，全是你。”
我的身子狠狠一颤，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你的伤，好了吗？”萧祈安轻轻拉起了我的手，抚摸着我手腕上洁白的纱布：“那日伤到你，我自责了许久。但这些日子你过来时我都神志不清，故而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句抱歉。”
“我无法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但我会尽力做到。”
“祈安……”我哽咽着，当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时，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世上有些东西，是言语无法表达的。
萧祈安温柔地笑了笑，笔挺的身姿宛若松柏傲立，夜风从门框吹入，将他披散的黑发轻轻卷起，衣袂翩跹间，恍若谪仙。
没想到历经折磨活得不人不鬼的楚王，还能保留着如此姿仪。
他依旧是那轮高悬于空的明月，自始至终都没有变。
“我已写好了和离书，只要你想，随时都能离开。”萧祈安将一个信封交给了我，“你这般好，实在不该为我浪费一生。”
我接过信封，当着萧祈安的面，将它撕个粉碎。
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我想与你，长相守。”
12
太子生辰这天，我代表楚王府去东宫送贺礼。
自从楚王出事后，储君人选就再无争议，故而朝中也没了什么党派之争，一片和睦。
东宫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达官贵人争相攀附讨好。
一母同胞的妹妹身穿吉服与太子平起平坐，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而我只能在熙攘人群中远远地望着。
正在我把贺礼交给管家转身欲走时，林忆瑶叫住了我。
“姐姐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传一声，我竟差点冷落了姐姐，真是失礼。”
“来人，快给我姐姐上茶，一定要用最好的。”
场面瞬间一静，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我，有怜悯、有嘲笑，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我转过身，不带情绪地看着她。
“不必麻烦，楚王府的贺礼已送到，祝太子千岁无忧。”
“楚王妃既然亲自来了，孤又怎能怠慢。”没想到连太子也开口留我：“孤每次想起六弟，都格外痛心。六弟不仅为国立下了赫赫战功，文章才学也丝毫不在孤之下，若孤不是皇后所出，住在东宫的人定是六弟了。”
“孤时常觉得自己才不配位，只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来人，给楚王妃赐上座，孤要与王妃同饮。”
太子开口挽留，我没有理由拒绝，只得道谢后走上前去。
这一路上，我听到了许多不怀好意的议论。
“王妃就是不一样啊，都需太子亲自开口才能将人留住。”
“只是嫁个楚王就这么大的架子，若是让她嫁个神经正常的皇子，岂不是得让皇帝亲自开口才能留住？”
“你们懂什么？人家不是架子大，是没脸留在这。未婚夫一夜之间成了妹夫不说，转眼就被嫁给了一个疯子，我要是她，估计得哭死喽。”
曾经我是京城里人人艳羡的对象，一朝跌入泥潭，自然少不被嘲讽。这些，我早已不在乎了。
等待上菜的期间，妹妹拉着我的手带我观赏池中的锦鲤。举止亲昵自然，就似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
突然，她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了水池中。
“快来人啊！楚王妃落水了！”
我很快就被侍卫救了上来。但这身衣裙已湿透，显然已无法再穿了。
林忆瑶见状急忙吩咐：“去带楚王妃更衣。”
就这样，我被婢女带到了一间更衣室。这间更衣室很大，婢女说里面的衣服可以随便穿。
我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这儿都是男子服饰！而且根据服饰规格来判断，明显是太子的！我急忙开门欲走，却发现门已被从外面锁上。
我不懂林忆瑶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何还要算计我，只能神情紧绷着打量此屋。
几身夜行衣很快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其中一身夜行衣还未来得及清洗，衣上沾了些泥土与血迹。
皇宫夜里会下匙，看太子这身行头，定是偷偷出宫了。
我好奇地翻了翻这身夜行衣，没想到竟翻出了东西。
是一个小瓷瓶和一截竹管。小瓷瓶里面装满了淡黄色粉末，而竹管上刚好也有粉末残留。
待门外传来脚步声时，我急忙将小瓷瓶藏在身上，竹管则放回了原处。
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太子和林忆瑶。太子的衣上染了一块水渍，林忆瑶挽着太子的胳膊陪太子来更衣。
“姐姐？你怎么在这？”
我如实道：“婢女把我带到了此处。”
林忆瑶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哭腔：
“你骗人！你故意跌入池塘弄湿衣服，就为了借更衣之名在此勾|引太子！”
“姐姐，你都已经出嫁了，为什么还不死心？”
“你这样做，让妹妹如何自处啊……”
众人很快就被动静吸引来，对我指指点点，神色间满是厌恶与鄙夷，好似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我知道这是林忆瑶设下的局，她想彻底断了我与太子的任何一丝可能。但她这样真是多此一举，从我嫁入楚王府的那一刻起，就根本不想再与太子有任何纠葛。
太子将林忆瑶往怀里搂了搂，安慰道：“别担心，孤心中只有你，根本容不下其他任何女人。”
我平静地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唾弃，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过来喝止了众人：
“大胆！楚王妃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吗？”
然后转过身对我恭敬地说：
“王妃吉祥，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叙。”
13
我在一个佛堂中见到了皇后。
听说皇后三年前突然开始诵经礼佛不问世事，而萧祈安也正是三年前中的毒。
我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关联，但我知道，这宫中，没有真正不问世事的人。
“本宫一直很喜欢你，曾极力举荐你为太子妃，可惜我那孩儿太荒唐……”
“本宫管不了他，也没有心力再管了。”
“这些日子，你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这是我第一次见皇后，于是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多谢娘娘挂心，我一切都好。太子择妃是国事，无论选择谁，都是国运所系。”
“你这孩子，当真是善良懂事，只可惜太子没这福气。”
皇后叹了口气。
“不嫁入宫中也好，宫中没有干净的地方。在这儿，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无论多么良善的人，长此以往也会被逼成刽子手。”
“楚王疯了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保住了性命。你嫁给楚王，永远不用担心会被卷入权势斗争。对你而言，也是件好事。”
“本宫曾欠楚王一个人情，今日便还了吧。”
皇后从发髻间取下了一支簪子。
“你拿着这个簪子，在三日后去蒲柳巷找一个叫张平的老太医，那日他不在宫中当值，白日里去便能寻到。你有什么想问的，都能问他。”
“多谢娘娘。”我对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14
今日阳光很好，我为萧祈安打开了窗户。
他依旧很抗拒阳光，抗拒一切温暖的事物。很明显，此时的他又回到了神志不清的常态。
我发现他每日里几乎所有时间都是神志不清的，只是神志不清的程度不一样。完全清醒的时候，很少很少。
少到自从入府以来，我只碰到过一次。
“你是谁？”
萧祈安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我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林容月……”他呢喃着，“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册子，你知道它在哪吗？”他问。
我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痛色，但当我看向萧祈安时，又恢复了温柔含笑的样子。
“不用看册子。”我笑着道：“我带你去看看阳光吧。”
“我……不能出去。”他垂下了头。
“为什么？”
“我若出去，会死很多人。”
我伸手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萧祈安愣了一会，然后抬起头，用涣散的目光看着我。
他突然往后退了两步，身子微微颤抖着，道：“我好疼，别靠近我。”
“晒晒太阳就不疼了。”我鼓励着他，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愿意相信我吗？”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牵着萧祈安，走入满院阳光中。
起初萧祈安很害怕，一直用手遮挡着，渐渐地，便也习惯了。
但他的身子依旧在止不住地颤抖，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额头，显然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趴在我的腿上，紧紧攥着我的衣袖。
我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