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凌晨是个什么概念，是原本热闹的城市只剩下孤独的霓虹灯？是充满人烟的居民楼不再传来欢声？还是加班的白领仍发着光的电脑屏？这些都是世俗的观点，对于我来说，凌晨更被赋予了一种独特的含义。

凌晨——是游戏开始的时间。

一

我晃了晃手里剩下一半的可乐，易拉罐在楼顶昏黄的灯光下隐隐散发金属的光泽。现在正是近凌晨一点的时候，整个城市沉寂在黑暗中，人们在深度睡眠中做着逃避现实的梦，没有人会理会一栋待拆迁独楼上的怪人。

从楼上向下望，南面是具有年代感的一条深巷，上世纪末的时候还登过当地报纸的头条，不过现在被作为附近餐饮店处理垃圾的地方，颓弃到墙角的青苔上都散发着垃圾的腐臭。我掐着秒表，还有不到一分钟我就可以看到我要遇见的人了。正想着，她便出现了。

她慌张地向四处张望，似乎是在躲着什么人，最后她钻进了这道巷子里，蜷缩在墙角。就着月色，我只能看清她身上穿着的是校服，如今那便是唯一能保护她的盔甲。

真像一只落魄的猫。我又喝了口手中的可乐，可惜我不是能够同情她的人。巷子口出现了两三个混混，口中叫骂着几句带着酒气的脏话。

是时候了。我向空中抛出易拉罐，淡棕的液体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便直直地向下坠落，在死寂的深巷中发出刺耳的声音。不会惊动沉睡中的人，却能被黑夜中的狩猎者清晰地捕获。

手机传来震动声，任务成功的消息显示在屏幕上。

我的游戏结束了。

二

伯格：任务结束了？

我：当然。

伯格：完成了就行，对了“今天”还是你生日呢，生日快乐啊。

我：滚吧，我真正的生日在几个月以后，真要有诚意就当天再来祝福我吧。

伯格：哈哈，好啊。我最近打骚扰电话都快崩溃了，有空记得帮我一下。

我：滚，我自己的事都还挺多的，没空管你。

伯格：哎呦，只是帮我捉弄一下别人而已，又不用占用你多少时间，你只要……

手机兀地黑了屏，我这才发现它没电了。正好，不用再看到那老不正经发来的废话。收了手机，慢慢走上主街道，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时候顺道进去买了份关东煮。店里打工的小哥被我的到来惊扰了瞌睡。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遮不住的黑眼圈，我只能感叹一句生活不易。为了感谢他牺牲自己睡眠帮我加热关东煮的份上，我在归还充电宝的时候多给了他一些小费。

「是否选择回到原时空？」手机再次传来消息。

我毫不犹豫按下了「Yes」。

三

就是在那一眨眼的功夫，我便身处在小区的楼道中，手上还提着热乎的早餐。突如其来的亮光让我有些睁不开眼，耳畔传来开门声，隔壁的何婶打着哈欠走出门。

“哟，早啊，这不小白嘛，周末都起这么早啊。”

“早啊何婶，我下楼买早餐，您呢？”

“刚有人打电话说我的快递到了，我寻思应该是我儿子寄回来的特产吧。”

“您儿子挺贴心的，何婶，电梯到了，再见。”

“再见啊。”

她在电梯合上门之际还冲我挥了挥手，胖胖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我会以她同样的笑容。

何婶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乐观的人，即使是伴偶早亡，儿子北漂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因生活中糟心事而愁眉苦脸。她一向和邻里之间的相处得很好，最常聊的话题便是她的儿子，一说起来半天都不带停的，笑起来连眉梢都带着骄傲的神情。

不像别人家的孩子一进门迎接他们的是父母的招呼声，刺鼻的酒气打碎了我的幻想。客厅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早春的寒气，却也将那片生机隔绝其中。母亲像断线的木偶缩在沙发的角落，脚边是胡乱排列着的红酒瓶，淡红的酒渍为冰冷的瓷砖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她空洞的眼无神地盯着惨白的电视屏，那上面一如既往播送着早间新闻。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

“我下楼买了早餐，要吃点吗？”

“……”

“现在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下？”

她终于点了点头，无声无息像一件死物。

“北京时间上午六点整，老城区内下水道疑因异物发生堵塞，疏通工人因未事先测量沼气浓度而发生中毒昏迷，现已紧急送往就医。据了解，此——”我替她关掉了电视，让这房间重新浸入安静的深渊。

四

伯格：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不想帮忙就不帮呗，还冷暴力呐？

伯格：丫头？姑奶奶？你好歹回个话吧，有事儿。

伯格：我的错，我不应该找你办事的，但是我是真的有要给你的东西，「Trick」让我把报酬转交给你。

我：对不起，刚刚手机没电了，我们老地方见吧。

伯格：爽快，那就中午吧，正好一起吃个饭。

我：可以，我请客。

伯格：那我可要狠狠敲你一顿啊，你这笔钱可不少。

「Trick」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手机屏幕上的一款软件，或许是浏览垃圾网页的时候被强制下载的？我记不太清了。一如它的名字，它会给每一个同意参与的玩家指定简单的任务，其意义在于“捉弄”别人。“捉弄”的时间可以是现在，也可以是任何时候。「Trick」会负责将你带到指定的时空中完成任务，并在结束后安排你回到原时空。游戏分为两个阶段——永久性和短期性，一旦同意参与就必须完成短期性的任务，短期性任务完成后便可自行选择退出或继续完成永久性任务。而游戏玩家也因不同的阶段分为普通玩家和高级玩家，我和伯格就分别是这两类人。普通玩家可以选择高级玩家作为指导，一旦高级玩家同意两者便即可成为“同伴”关系，普通玩家变成高级玩家后也可选择继续“同伴”关系。

你又问我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不靠谱的游戏？那当然是因为它的高额酬劳啊。这对于我这种人来说，这是赚钱的最便捷的途径。

我瞥了眼钟，是时候该出门了。临走前我到卧室看了眼母亲，她正陷入毫无防备的酣睡中，那份天真的模样一如记忆中的光。

五

伯格是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人，喜欢过甜的布丁奶茶，常穿一件普通的黑白灰格子衫将自己打扮得人畜无害，最大的爱好就是在猫咖撸猫。问他原因，他说他所处的那个年代已经不再有这项娱乐活动的存在了。他还比较热衷于回到“过去”完成任务，而非“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