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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了。
看我出来,白乐立马走过来。
他的左臂贴着我的左肩,神神秘秘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热热的东西塞进我的怀里。
这人真是没轻没重的。
我接过来这东西一看,是两颗雪白的鸡蛋,温热温热的在我手心里。
“刚刚路过堂前(厨房),看见先生在煮鸡蛋,趁他不注意,偷了两个过来。怕凉了,特地揣在怀里,快吃吧。”
我一路跟随白乐来到马厩,棕红色的马厩里站着两匹马,三角形的木制棚顶,草料槽已经见空了。
白乐说我们要先铲掉马粪,再将马毛梳顺。
马厩里温热的气味包裹着我,这味道不好细闻,草料混合着动物油脂混合着粪便的味道。
我不敢说话,生怕一个大吸气把这些都吸进肚子里了。
正在我四处寻找铲子时,只听白乐说道:“左顾右盼的做什么呢?快把马毛刷了,罢敌前些天做了一把新的刷子,就放在草料槽旁边,你用用看,顺手与否。”
我走到草料槽旁边,拿起刷子,这刷子的手把是深红色的,描了金边,拿在手上看,十分精致。
我一边刷着马毛,一边微微把头仰到棚外,呼吸新鲜空气。
我看一眼白乐,他正在泥地里哼哧哼哧铲着马粪。
这人真奇怪——有时体贴,有时不知分寸,看似淘气,先生定下来的规矩又全都认认真真做了。
我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摸不清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张口问道:“白乐,你说鸡蛋是你方才从先生的锅里偷来的,你不怕被先生发现了吗?”
只听白乐呵呵笑了:“先生早上煮了整整一锅鸡蛋,门前放着两个布袋,想必是要那这些鸡蛋救济城西郊区的孩子们,二三十颗蛋中取区区两颗,先生怎发现的了。”
“救济孩子的怎么拿了给我了?”
“门外的孩子要救济的,家里的孩子也不能挨饿吧,况且还是要早起做活的孩子。”
“这时候倒油嘴滑舌起来了,不取笑我了?”
“天地可鉴,我哪里有取笑过你?”
“你从昨日下学起就开始逗弄我了。”
“天地良心,这么多年,我从来都好好待你,只是看你昨日有些不一样,便多说了两句。如果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
白乐换了个角落继续铲着马粪,我顿了顿手上的动作。
“不一样?昨日哪里不一样?”
“嗯……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与往日不同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也许是因为这个,只不过我没想到,变化得这样快,像雨后春苗似的,只消一夜,就能冒出芽尖了。”
他忽然抬起头,嘴角噙着笑,“你不必担心,我对你,何时变过。”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我在担心。
白乐见我没有反应,继续说道:“你说,早上先生去城西,及莫哥也会去么?”
“你好像很关心及莫哥,昨天也是,春秋,连仪,长弓……这么多人里,你光光提了及莫哥。”
“这……这是……谁让及莫哥特殊呢,你难不成忘了吗,几个月前先生说去钓鱼,结果不到傍晚就回来了,这么个小老头,拿着鱼竿,背上还拖着个人……及莫哥在床上躺了几日后,也跟着我们一起学习。与其说是我们的同窗,你不觉得及莫哥更像是先生的朋友吗?明明府里已经没有空房了,先生硬是腾了一间房出来,让及莫哥住下。不过这么久了,我还没怎么听及莫哥说过话呢?昨天学堂上倒是说了一句,没想到是取笑你课上睡觉,哈哈哈哈哈。”
白乐挪了挪位置,继续说道,“你别光听呀,跟你说说话是怕你无聊,你可别因此偷懒啊,我们需在隅中(上午9-11时)把活干完,否则要赶不上出门采集香草了。”
采集香草?看来可以出门了,正好看看附近是什么情况。
如果现在是现实,既然我能来这里,那我也一定能回去,问题在于,怎么样才能回去。
齐庄可能已经在老宅等我很久了。
那里的我消失了吗?我不知道答案,而眼下能做的,就是找到回去的办法。
只是,我现在毫无头绪……
……
本以为借此次机会能够出门看看,没想到屋后就直接连着几座山峰。我们一路向山中走去,背上的竹背篓虽然什么都没装,却越来越重了。
在此之前我们已经翻过了一座小山丘,那山上有一木台,唤为绕云台。
听连仪姐说,先生经常独自一人在那里悟道修炼,如果恰巧遇上好时候,也会喊上我们,共赏新酿的美酒。
为绕云台遮荫的是一棵巨型木兰树,生在木台的左侧,高四五米,马上就到花期了。
现在已经能看到深粉红、浅粉色掺白色的木兰花苞重重叠叠生在枝头。
从主干伸出的树枝均匀地向四面八方伸着,木兰树枝干细长,嫩枝密披短绒毛,与叶片一同长出的花朵填满了枝干之间的空隙,显得格外热闹。
听连仪师姐说,越过前面的另一座小山丘后,就可在第三座山峰朝南的斜坡上看见大片的木兰花林。
今年的天气暖的更早一些,所以有些木兰花已次序开放,只是我们要取的是未开放的花苞。
到时会两两结伴,一人在树上剪下齐花梗处的花苞,递予树下的同伴。
她特意叮嘱取花时不能着急;另外,我们带够了干粮,不会挨饿。
经过了这两天的适应,脚上的草鞋不似之前那样扎脚了,走着走着竟也感觉到了舒适。
随着太阳越爬越高,我们沿着崎岖山路,越走越深。
偶尔没踩稳,被白乐眼疾手快扶了起来。白乐一靠近我,他身上的兰花香气也会一起温暖的拥住我。
我家世代做香料生意,虽无法准确识别是哪个品种的兰花,但也依然能感受到稀有和精致。
虽然是暖春,但山中还是有些寒意的。
我悄悄往白乐身边靠,透过丝质深衣,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些体温。
除了木兰花,连仪姐还叮嘱我们多留意草丛中是否长有佩兰。
佩兰四五月能开花,现在是看不到佩兰花的,不过正是采佩兰制香的最佳时期。
佩兰长得野,通常分散着生长,出现的地方也没有规律,且极易与泽兰混淆。佩兰茎绿色或深红色,中部茎叶通常三深裂,叶面光滑,叶片边缘有粗锯齿或细齿,香气浓且甘甜,而泽兰叶尖微有毛,不光润,有辛辣气。佩兰的香气清透辽阔,远胜泽兰,如果能采到佩兰回去,今天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连仪师姐一路上说了不少话,语速虽快,但每一句都十分清晰。走在队伍最后的我,也能听清她说的话。连仪师姐马尾高束,青衣翩翩,说起话来神采奕奕,先生不在时,连仪师姐就是我们之中最安全、最可靠的存在了。
持续地上坡之后,又是下坡路了。上坡时不觉得,下坡时双腿却微微发抖,甚至有腾空的感觉。
因为我们的脚步声,树丛里偶尔飞出一两只鸟,又或是


